四目相对，柳晴儿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静静地盯着韩思雪，让人心中莫名地生出几分凉意。
韩思雪没有开口，柳晴儿表情微微浮动了一瞬，声音有些陌生的暗哑，讽刺而阴沉：“你来看我笑话的”
韩思雪这才迈动了脚步，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平静地望着韩思雪，“我看着是这么无聊的人”
说来可笑，韩思雪在此之前对她总是看不顺眼，而后哪怕是跟她合作，心里也是不屑的，他们如此平和地坐在一起，恐怕是第一次。
柳晴儿牵动了下嘴角，“那你来干什么”
想起后来得知是韩思雪救了本该已经死去的苏挽歌，她的心头难免生出了几分戾气，“是看看我过的有多不好，回头跟苏挽歌邀功是不是韩家什么时候已经败落到需要仰仗他人的鼻息了”
柳晴儿的尖利声线，不过是让韩思雪多看了她一眼，表情并没有太多的变化。
“你还好吗”
柳晴儿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本就凹陷的眼窝更为可怖，面色隐隐有几分狰狞。
她料到了顾墨轩的狠绝，却还是没有想到，他会彻底不给她留一点希望。进来之后，所有人都把她当成了一个疯子，按时给她打镇定，偶尔捆绑起来让她安静待上一天，然后对她进行根本没有必要的心理辅导。
顾墨轩分明是想让她彻底成为一个疯子
“你觉得我好吗”柳晴儿咧着嘴笑，眼睛赤红，想起在这家精神病院中受到的待遇，轻易被挑动了怒火。
她不是没有试过逃跑，可一点机会都抓不到。
韩思雪平静地说道：“这里顾墨轩安排了不少人手，我想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守着你，不让你有任何离开的机会”
柳晴儿的瞳孔猛地一缩，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忽地，她伸手攥住了韩思雪的手，死死盯着她的目光犹如一条毒蛇，“思雪，你帮我，我求你帮你，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
她的力道很重，韩思雪吃疼地皱起眉头，最后平静地拂掉她的手，“你清楚的，我做不到”
到底，柳晴儿还是够自私，她心里清楚，若是韩思雪敢私底下帮她，顾墨轩不可能对她轻拿轻放，可偏偏还是提出了这个要求。
柳晴儿眼中的光一点点暗了下去，“呵那你过来干什么笑话看够了，给我滚滚出去”
韩思雪看了眼手臂上被抓出的伤口，神色更为平静，眼中透着几分怜悯之色。
“我来之前有想过一个问题，如果当初你嫁给我哥，我不曾因为顾墨轩对你冷眼相向，不曾故意在你跟我哥之间使坏，会不会你也不用走到今天这一步”
她静静地望着柳晴儿，勾唇浅笑，也不知是在笑自己当初的傻，还是笑韩思雪，“我觉得总归跟我有点关系，所以，我欠你一句抱歉”
韩思雪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微微俯身，“柳晴儿，对不起。”
柳晴儿怔怔地望着韩思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明白彻底没了希望，她才有余力想起在韩家的那些事情，半晌没有开口。
“不会。”
韩思雪微怔，柳晴儿低垂着头不曾看她，语气有几分说不出的讥嘲，“韩予琛的心不在我这里，我从开始的时候就清楚，他娶我也就是为看顾墨轩笑话。生了女儿之后，我知道，韩太太这个位置，我坐不稳”
寥寥几句，韩思雪听明白了柳晴儿的意思。
设身处地去想，韩思雪明白柳晴儿说的没错，只是那些浮华迷了眼，在即将失去的恐慌下，柳晴儿才选择了将目光移到顾墨轩身上，甚至于不择手段。
韩思雪苦涩地笑了笑，她比之柳晴儿也没有好上多少。
“今后，你好自为之”
话落，韩思雪才转身出了病房，柳晴儿微微抬眸，眼睛酸涩的厉害。
护士进来，表情有些奇怪，“韩小姐给你送了不少东西，都是生活用品，她说每年都会让她送过来，你倒是有个好朋友”
朋友柳晴儿嗤笑了一声，心中却更是酸涩。
护士还是絮絮叨叨：“刚刚我听韩小姐跟院长说了些话，说如果你以后没有发病，就不要轻易用治疗“手段”，不好”
柳晴儿转头看向窗外，无声地笑了起来，眼中惨淡一片。到现在，却只有韩思雪一个人来看过她，可见她活得有多么失败和可怜。
柳晴儿一下子站了起来，攥住了护士的手。
“韩思雪呢，她还在吗”
护士被吓了一跳，“走了，我刚刚看见她开车走了”
“你可以帮我打电话给她吗”
护士摇头，“你别为难我，你不能跟外面的人联系”
柳晴儿急喘着气，“就帮我转告一句话，你帮我说，你让她在力所能及的时候照顾一下安安求你了”
柳晴儿有些绝望的眼神让她生出了几分同情，“好，只此一次”
柳晴儿这才松了口气，瘫坐着椅子上口中喃喃不断，护士回眸看了她一眼，以前倒不觉得，如今看上去仿佛正的疯了一样
韩思雪回了韩家，看着一身戾气的韩予琛坐在黑暗中，吓了一跳，没好气地开了灯，瞪他一眼，“你发什么疯”
韩予琛的电话又一次响起，他狠狠砸了手机，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客厅。
韩思雪看了眼在地面上依旧响着铃声的手机，诧异极了，她记得韩予琛手机不离身，可今天又是什么情况。
韩思雪招了下手，“他怎么了”
佣人忌惮地看了眼韩予琛离开的方向，才将流言说给韩思雪听。
听完，韩思雪挑了挑眉，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个苏挽歌，还真是非常的有意思她哥这么多年，恐怕也就折在这么一个人手里过，真是活该
这感觉，还真不是一般的爽快。
当下，韩思雪甚至想放几声鞭炮。
许是刚刚见过柳晴儿，韩思雪需要找些事情来缓解一下情绪，所以，她直接开了口：“去门口放几串鞭炮，表示一下我的喜悦之情。”
佣人：“”
不多时，鞭炮声响起，韩思雪在声声炸响中，悠然入睡，而韩予琛的心情，却变得更加郁闷。
第二天，宋小军如实将韩思雪去见柳晴儿事情告诉了顾墨轩，男人神色不变，看不清他此时的情绪。
“加两个人过去”
顾墨轩的语气沉稳而冷静，宋小军清楚他的意思，韩思雪要做什么，他不感兴趣，只是他要确保的是，韩思雪出不去，也不能威胁到苏挽歌的安全。
“好”
宋小军抿了抿唇，韩思雪的事是小事，他才直入正题，“我联系好了几家重要的财经报社，也跟新闻媒体提前交代了一声，等会十点整我们放出消息之后，他们会第一时间对外公布。”
顾墨轩的表情清冷漠然，可以预见的是这些消息放出去之后会在b市引发的那些震动，但顾墨轩并没有任何得意，反而只是平静到几乎残酷地看着这场即将要上演的闹剧
苏挽歌接到韩思雪的电话时倒有些意外，“我说韩大小姐，今天莫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你倒是会主动联系我了”
韩思雪眉间微蹙，有少许的无奈，“我找你有正事”
苏挽歌靠在椅背上，倒生出了几分好奇，“难得，说说看，什么事”
韩思雪抿了抿唇，“我昨天去见了柳晴儿。”
苏挽歌的笑容微微收敛，听到这个名字，仍让她有些厌恶。
“继续说”
韩思雪听得出她的不喜，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她到今天这一步是咎由自取，只是，安安不过是一个孩子。”
苏挽歌轻笑了一声，“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找我说这件事”
“我看过柳晴儿回去，就让人去查了安安的消息，我跟她本身并没有多少感情，只是到现在，却有些挂念那点微薄的血缘关系。”
“只是，我的人查不到安安的任何消息，我哥不待见安安，所以我没有找他帮忙，我猜想这里头可能有顾墨轩的手笔，所以犹豫再三，只要找你帮忙”
苏挽歌低垂下眼帘，静默了片刻，“找到安安之后你打算怎么做接她回韩家你觉得这样对她好”
韩思雪张了张口，回答不出来，她不知道怎么样去养一个孩子，自己也万万没有那样的耐性，可韩予琛，他根本不曾将安安放在眼里，更指望不上他。
韩家当然不缺那一点口粮，但她也不知道，这样的环境对一个孩子来说，是不是一件好事
“至少我想知道她现在的情况”
苏挽歌叹了口气，所以人真是很奇怪的动物，明明柳晴儿作为亲生母亲都可以不在乎，可偏偏韩思雪此时却放心不下。
到底，韩思雪虽然表面上跋扈，实际上却比柳晴儿心软太多。
“柳晴儿的女儿之前被保姆送到了福利院，前阵子，被一个家庭收养了”
韩思雪不知心中是何感受，“那个收养她的家庭”
“挺不错的，夫妻感情很好，只是生不了孩子，家境算是小康，脾气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