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烈垂眸看着她摊在手上的那张婚前约定,白纸的边缘有些皱皱的,像是被捏在手里捏了很久,那几排打印的字体下,多了一排手写的字,那字体如其人,玲珑小巧,又乖顺得循规蹈矩。
目光下移,落在那个签名上,一个小小的手指印覆在上面,白纸黑字中,红得十分鲜艳夺目。
他心中微微一震,抬眸看她,却见她努力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努力顺畅地说着一句从网络上看到的话:“余生请多多关照。”
话音未落,眼泪却先落了下来,那对黑溜溜的大眼睛努力睁着,却仍有泪珠不断地滚落,她有些难堪,小手慌忙地抹,还在努力地笑着解释道歉:“不好意思,我很爱哭,以后会改,还要请你多多包涵。”
风云烈看着她,只感到胸腔里紧紧拧成了一团,他想说“没关系,不用改,想哭就哭”,可是却噎在喉头说不出来。
他只是用那双古井深潭般的黑眸深不可见底地包容着她,仍然沉默不语。
是的,不用改,以后不会再让你哭,不会再让你这样流泪,还改它做什么
风云烈默默接过那张婚前约定,想要娶她为妻的想法在此刻里越发的清晰坚定,仔细又认真地叠好那张纸,揣进西服内袋里,抬眸看她。
“走吧。”
“去哪儿”俞团团有些懵,仰着的小脸上泪痕密布。
“回家。”
他忍不住抬手拂去她的泪痕,在她不自在闪躲时,捉住了那只想要自己抹泪的小手,拉着她就走。
“等等。”她在他的大掌里拽住他,大眼睛像水洗过的黑紫葡萄,却有些怯怯的,“我想先帮我妈妈缴费。”
风云烈回头看了看她,松开她的小手,摸出钱包,从里面取出一张黑色的银行卡递给她。
“这是一张副卡,不限额度,你拿去用。”他淡淡说道。
俞团团却瞪大了眼睛,之前说的会先给她五百万,现在直接升级到了不限额度,他就不怕她败光他所有的钱吗
风云烈看了看夹在指尖里的那张半天没人接过去的黑卡,又看向目瞪口呆的女孩:“不是说要缴费吗”
“哦。”
风云烈再次后悔没有让司廉跟来,没什么办事能力的小姑娘,光是缴费就花了很多时间,又跟医生协商换药换治疗方案,等到一切搞定,带她去吃饭时,小丫头已经饿得没有力气吃东西了。
回到山庄时,已是深夜。依着小姑娘的意思,是还想待在南郡陪伴母亲的,风云烈一句“你不想继续上学了”再次成功地噎住了小姑娘,只好万分纠结地跟着他回君城。
祁伯强打精神地等在楼下,他习惯早睡,平时风云烈也很少晚归,所以此时他等在这里,哈欠是一个接着一个。
当再次看到风云烈抱着那个熟睡的女孩下车时,祁伯顿时睡意全无,猛地跟打了鸡血一般的精神抖擞,眼睛瞪得比头顶那盏球形灯还圆。
“少爷”祁伯跟在风云烈身后,却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客房应该是不用准备的,他们
“没什么事,你先去休息吧。”风云烈低低地压着嗓音,只微顿了下脚步,就头也不回地抱着女孩上楼了。
祁伯站在楼梯下,哪还有半分睡意脑海里简直波涛汹涌有木有
连续两晚抱着这个女孩回来,这节奏,是打算同居了吗他家冰山少爷这是变成火山爆发了吗可是那女孩到底成年了吗还有,一直以为少爷心里是默许了卿小姐的呢,可这
祁伯心里纠结,赶紧默念佛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楼上,风云烈抱着女孩走进卧室,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床上,生怕惊醒了她,极轻极轻地抽出手臂,却没直起身,保持着俯身的姿势,默默看着熟睡中的女孩。
不是第一次这样看着沉睡中的她了,可这一次却别样滋味,这个女孩,即将成为他的妻子,让他第一次心生这样的感慨,无法预知的命运,竟是如此神奇。
在遇到她之前,他的生活别有重心,从未想过男欢女爱的事,更别提婚姻大事,他一直以为自己可能会就这样独自走下去,却始料未及,竟会对一个才满十八岁的小丫头,产生了娶她为妻的念头。
如果说这念头一开始还带着一点儿赌气的想法,不算太纯粹,可是在看到她默默流泪时,忽然便觉得,这样的眼泪,不能再被其他男人窥见,这个女孩,今生只能由他一人来心疼。
绝不能再让韩盛那样的男人将她带走,绝不允许再让苏琰那样的男人占据她的心扉,从今以后,他会给她一个崭新的世界,而这个世界里,他就是她的唯一。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廊灯,昏暗的光线里,女孩睡颜疲惫,身体还处在生理期,却这样疲于奔波了一天,所以在车上就坚持不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恍恍惚惚地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芳草萋萋,无边落木簌簌而下,一片绵软芬芳,她阖眸卧于其间,嗅着松叶的木香,柔柔暖风拂上她的脸颊,轻怜浅惜,像是一只温暖的大手抚过,玉琢般修长精致的手指,玉润般温柔的掌心
究竟是柔柔无尽春风,还是暖暖怜惜之手
这个疑问,将俞团团的意识从梦境里拉了出来,她挣扎着睁开酣沉的睡眼,努力想要看清,看到的,却是昏暗光线里有些陌生的房间,却又似曾相识。
身边空无一人,原来真的只是一个梦而已。
伸手摸索着打开旁边床头柜上的台灯,整个卧室便被暖暖的光线温润着,俞团团坐起身来看了看四周,无奈地撇了撇小嘴。
早上才从这里仓惶逃跑,晚上就又回到了这里来,而且最无语的是,又是睡着了被抱进来的
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俞团团啊俞团团,你心还真够
大的,每次都能在他身旁安然入睡,一点防备心都没有,能不能多长点儿心
一边严厉地教训着自己,一边赶紧下床,她是被憋醒的,实在想去洗手间了。
循着早上的记忆找到了卫生间,上了厕所出来,又往一旁那扇紧闭的门看去,她记得那里面应该是浴室,忽然很想洗个澡啊,昨晚就没洗呢
这样想着,人已经迈步到了那扇门前,小手刚碰到门把手,门就从里面被拉开了,俞团团吓了一跳,更惊吓的是
天呐,她又看到了什么
浴室门拉开,带出一缕潮湿的沐浴香气,高大颀长的男子站在缭绕弥漫的淡淡雾气里,一手拉着门,一手握着毛巾正在擦头发,健壮阔朗的身躯如精雕美玉,每一道饱满的线条都鬼斧神工,完美得惊心动魄,每一处块垒纵横都充斥着刚硬的劲力,不经意地释放着浓郁的男性诱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