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已经到了他们说的其中一户，说是财主的那家。
早就有另外两个衙役站在门前，那户人家的门也已经打开了。
门边的是个小子，瘦瘦小小脸庞黑黝黝的，最多不过十岁，也就比楚楚高一些，看着还算精神。
“你是不是病患？染有痢疾吗？”楚楚忍不住出言问。
如果天天拉，应该没有他这样的状态，瘦是瘦了一点，人也有点黑，但是眼光很清明，不太像病患。
那男孩子听到问他可能怕是被怪罪，连忙跪了下来磕了个头：“贱民以前拉过一两次，后来就不拉了，有痢疾的不敢来靠近贵人们，都在屋子里老老实实呆着呢。”
那样子诚惶诚恐的，想来是很少见到外人。
“起来吧，别害怕，只管回答大人的问话。”
焦仲珏尽量把自己的语气放平和，担心自己会吓着孩子，小吏也示意小男孩站起来。
楚楚忍不住再问：“你们吃的东西都是一样的吗？”
“是的，每人一天可以发得三个馒头，我们自己一餐还多吃一碗菜粥。”
衙役在旁边也解释说：“即使知道大部分人家还有余粮，但钟大人也开了粮仓，从八天前开始到现在，村子里的馒头也都是从府衙统一蒸了每天拉下来的，定量就是每人每餐一个。”
焦仲珏点点头：“也是饿不着了。”
两人都看向楚楚，看他还有什么要问的，一路来问的也不少了，也没问出什么异样。
“能带我去看看你们的厨房吗？”
看这个宅子不小，原本衙役也说住了几十人的，应该是主家的老宅，即使是主人不在，看也清扫得干干净净，地上的落叶都很少有，又有衙役每天进来巡查，楚楚觉得病患住的肯定也有讲究。
这时候衙役又说了：“这家屋子多，原本住了三十多人，除了老人小孩或者本就是一家子的，基本都能分开独自住，一开始当时发病的并不是太多，在村子里死的算是最少的，只死了两个人。
倒是这段时间腹泻的人反而比其他宅子的要多，前天又死了两个，还有两个现在吃了药丸好了一些，可是大部分人还是有反复，还有几个一天拉几次都起不了床了。”
那小男孩开门后也不敢跑，依然站在门边，但是远远看他们说话，也不敢靠近。
现在听楚楚说到看厨房，本来想带路，可是见几个大人都没发话，又不动了。
可能是看着楚楚小，不像是话事的人。
楚楚又大声问他：“你也天天吃药吗？像你一样吃了东西不拉肚子的还有吗？有几个？”
时间久后那孩子倒是不害怕了，可能看他们很和善，反而将本来自己的那点小机灵显露了出来，听比他还小的楚楚问话也不敢不答。
而是恭恭敬敬地又行了个礼，那样子倒是有模有样，应该是受过调教的：“还有三个，年纪都比我小，不敢出来。”
“这里一共几个孩子？比你小的。”
小男孩想了想：“还有三个，两个两三岁，一个还奶着呢。”
“这三个也拉肚子吗？”
小男孩有点茫然，过了一会摇摇头表示说不知道。
但想想又加了一句：“想来他们都是拉的，他们的娘都拉呢！”
“小姐，待会我们去问问。”看楚楚好像还要深究，也知道小男孩肯定是不够清楚的，小吏又问了旁边的衙役。
衙役也有点为难，但还是回答说：“那三个更小的孩子其中有两个是一家的，都有家人带着一起住，这个小人倒是忘了问，但他们的家人也是腹泻的。”
衙役说完，看了看楚楚身边的焦仲珏，也担心工作不到位，会被问责，所以有点战战兢兢的。
楚楚还是看着那个小男孩：“领我们去看看你们的厨房吧！”
“喏”小男孩答应就跑前面去了，跟他们想的不错，厨房是在后院的。
一路过去都有游廊，过了前院就带到了侧边去了，大户人家应该厨房还不止一个，看位置现在去的应该只是原本服务前院的小厨房，正常来说应该是服务前院男主人的，现在疫情应该也没那么多讲究了。
一面走的时候焦仲珏想想小男孩说还吃了一碗菜粥，又问小吏：“还给他们分发了米吗？”
小吏摇了摇头：“县城倒是有粥棚另外施粥，村子里只发馒头。
但是大户人家有条件的，再能多吃上碗粥也很正常。”
这家的厨房很大，灶堂就有五六个，旁边还有煮吃的炉子，厨房里的用具也很齐全，看着很干净，一点都不凌乱。
这个时候正是中午，厨房里有两个孩子正在煮两大锅粥，一个看着比刚刚的男孩高一些，一个最多也就七八岁。
看见他们进来吓了一跳，连忙把手里的勺子放下来，就想跪下了给他们磕头。
小吏把他们制止了。
“怎么都是孩子在干活？”这次是进来的小吏奇怪了，问衙役。
“腹泻的身子软干不了活，也不想让他们靠近食物。”一个衙役回答。
“我们煮粥干活，再给病患送饭到门口，老爷另外给工钱的。”
那个最高的孩子自己回答，而且脸上还有点笑意，应该是觉得自己挣了银子有点自豪。
“这煮的都是什么粥呀？”楚楚靠近探出头去问。
焦仲珏连忙拉住了她的衣服，怕她太靠近了向前跌。
那锅粥看着倒还是挺稠的，看来这地主还算是有点善心，上面飘了一层绿绿的，应该就是青菜。
“就是大米粥，再切上三四棵青菜，还加了好几勺猪油呢。”难怪粥里还飘着一层油花，闻起来还有点油香味，在孩子们看来应该已经是美味佳肴了。
“这米被水泡过吗？”楚楚又问。
“地窖里的米原本被水泡了，老爷都让人埋了不让人吃，还怪可惜的，这些是老爷让人从城里拉来的，都是上好的糙米和白米。”
七八岁那个说话的声音脆生生的，有点像女孩子，应该是三个人有了伴，说起话来也理直气壮的，不害怕了。
楚楚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感觉问题应该也不是出在这锅粥上，但还是交代几个男孩一定要把粥煮熟了。
几个人又让男孩带着去看了家中有小孩子的那两家，把屋子打开，因为家里有的病患不是那么严重，应该都有打扫，看到里面都是干干净净的，问询都说是按时吃了药。
还喝奶的那个孩子的母亲，看着最多也才十五六岁，看见他们有点胆怯，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他们的问话。
“孩子小还喝着奶，我顶不得饿，婆母说牙齿不好吃不下这么多，每餐还多匀给我大半个馒头，婆母自己吃的菜粥多，她拉得也多，身体弱得很。”
她说的婆母还躺在床上，看他们进来也起不来，不过还用很虚弱的声音向他们道谢，说自己比前两天好了一些。
小男孩说这家住的人是四个，床上还躺着的是婆婆，应该病得比较严重，也不知道男人是死了还是在其他的屋子，他们也不好问。
楚楚问那个母亲：“你腹泻严重吗？”
“没吃药丸前严重些，现在就是吃药后肚子不疼也不腹泻了，但是一熬到天亮又不行了，但是也没有我婆母泻得厉害，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吃干的比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