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水花四起。
“来人啊,有人落水了!快救人啊!”路过的行人被惊得尖叫起来。
骤然淹没头顶的水流,水面上隐约传来的嘈杂声,窒息感汹涌而来,要换作一般人,哪怕是会凫水的人,也免不得惊慌失措一通。
但那落水的姑娘却犹如游鱼般灵巧随性,几下蹬腿就自己浮出了水面,双臂再划拉划拉,一下子就到了岸边,看呆了一群正准备下水救人的路人。
“咳咳……”
虽是反应及时,但措不及防之下还是难免被呛了几口水,自己爬上了岸的那姑娘趴在岸边,捂住喉咙不住地咳嗽,吐出些许浑水来。
湿漉漉的娇弱身躯被深秋的寒风一吹,冷得人不住瑟瑟发抖。
一位好心大娘反应过来,忙脱了外层的棉布披风上前两步,罩在那衣着单薄的可怜姑娘身上,怜惜道:“小姑娘,你年纪轻轻的有什么想不开,至于在这大冷天里往护城河里跳?”
“是啊,小姑娘,你这突然一出还怪吓人的。”
“还好人没事。”
……
围观的路人们也纷纷表达自己的担忧,虽然大家都素未相识,但朴素善良的人们还是不忍见他人落难而无动于衷。
“对……对不住……”
尚未搞清现状的人听见大娘与周围人痛心的话语,不知如何解释,只能先给大家道个歉。
毕竟她,或者说原主突然跳河自绝的举动确实吓到了别人,也给别人添了麻烦,如今她撑着这副身子,认了人家的身份,总该担上些个责任。
“没什么好对不住的,人没事就好,正巧,大娘家就在这附近,这会儿天冷风寒的,你这一身都湿透了,姑娘家子又体弱,再呆在外头怕是要得风寒,且还是跟着大娘家去,换件干净衣服暖暖身子也好。”
好心大娘边说边扶着池梨站起身,也不给人拒绝的机会,一路将人带回了自个家。
似乎是怕池梨担心大娘是个坏人,身后还有些个热心人帮着大声安抚:“姑娘莫怕,陈大娘可是我们这附近出了名的善心人,伱且安心随她回去……”
后面的话池梨没听清,因为她已经被扶着踏进了陈大娘的家。
有着院墙的阻隔,外头的声儿也就没那么真切。
陈大娘说她家在附近还真就在附近,原主跳的是护城河,在城外,距离城门不远,也因着这附近来来往往都是人,她这一跳才一下子引来那么多人。
而陈大娘的家距离城门还不足百米远,入了城门后走没几步路也就到了。
刚来到这个世界,池梨还有点浑浑噩噩,在本能判断出陈大娘不是个坏人后,也就顺从地跟着人回了家。
一进家门,陈大娘就扯着嗓子大喊:“香桂,香桂,快出来!”
“娘,咋啦?”
闻声从屋内跑出一个身穿灰蓝棉裙,扎着两个羊角鬓的小姑娘,瞧着年岁不大,十三四岁的样子,小脸儿圆嘟嘟的,眼睛圆溜,看着就可爱活泼,有股灵动劲儿。
“你带着这个姐姐去你屋里找套干净衣服给人换上,娘去厨房煮碗姜汤过来。”
陈大娘办事风风火火的,把人交给女儿后就快步进了厨房,连女儿都回应都没功夫听,还好她闺女早习惯了自家娘亲这利索性子,得了吩咐后也没问啥,直接带着人就往自己屋里去,从箱笼里找出一身前几日刚洗的衣裳递给她。
“姐姐且在这屋里换着衣裳,我去外头等你。”
“谢谢……”
池梨感谢的话都还没说完,这小姑娘就蹦跳着跑了出去,出门后还不忘细心地将屋门合上。
运气真好,刚来就遇上许多好人。
脑中想着事,不妨碍池梨手脚哆嗦地赶紧脱下身上的湿衣服,给自己换上干爽舒适的衣物。
她可冷死了。
也是趁着换衣服的空隙,池梨才有空去翻阅原主留下的记忆。
半刻钟后,池梨面无表情,只想举刀砍渣男。
原来这具身体的原主遇上的是一出陈世美的倒霉戏,且她正是这部戏里那被陈世美辜负的贫家女。
说是贫家女也不尽然,原主出生于一座距离京都相当遥远的南方小县城,父亲乃是一届秀才,在家乡靠着教书育人来养家糊口,所以她的身份怎么地也算是个秀才之女,比之陈世美的家世要好得多。
那陈世美家里不过是个破落户,没房没地,更无什一技之长,一家子差点沦落到乞讨为生。
当初要不是原主父亲看其颇有些读书资质,出于惜才之心免了其束脩,还时不时对其资助一二,后面甚至还将唯一的爱女,也就是原主许配给他,并全力支持其科考,他也不可能踏上科举之路,如今还高中进士,光耀门楣,风光无限。
原主的记忆映得清清楚楚,昔日未婚夫婿拿着她的嫁妆上进赶考之前,可是抓着她的手深情款款地承诺,等他高中,必定回来以十里红妆为聘,风风光光迎娶原主过门。
结果,原主等了一日又一日,直到放榜后都过了半年,依旧没能等来情郎的信息。
他们家乡虽距离京都路途遥远,但再远的距离,半年时间怎么着都够走个来回了,正巧那时她听人说有些学子赶考路上不幸遇见强盗遭了难,就有些担心起来,怕自家未婚夫婿有人不慎遭遇了什么不测。
终于,在辗转数月之后,又得知未婚夫婿的父母突然消失后,已经感觉有点不对的她还是鼓起勇气,带着自己为数不多的体己,瞒着父母,一人奔赴京都寻找未婚夫婿。
原主一路走来磕磕绊绊,遇了不少事,也遭了好些罪,最后居然真被她给摸到了京都来,甚至一路打听着找到了陈世美一家现在所居住的府邸。
观看她记忆的池梨不得不佩服,这姑娘莽是真的莽,勇敢也是真的勇敢,那一刻为爱冒险的真心自然更是闪闪发光得让人敬叹。
可惜,所爱非人,她那颗一往无前的芳心注定遭人践踏。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的恶趣味,或是命运的捉弄,当原主找到陈世美时,正巧撞见其正一脸温柔体贴地陪着已经身怀六甲的妻子出门赴宴。
彼时,原主背着少得可怜的行囊,只身一人,灰头土脸,满身狼狈,那对高门夫妻衣着华贵,光鲜亮丽,住着高大精致的府邸,出行坐的是华丽漂亮的马车,随行的是训练有素的婢女小厮与严肃威武的护卫。
这对比相当巨大且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