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焕站在七层宝塔的边缘，他的阴魂在强风之中来回摆荡，再往前一步，就会坠入万丈深渊。
他的指间不断有黑色的灰烬飘散开来，像是细密的沙子，飘入下方那无尽的黑暗。
“不对！”
意识到这一点后，砰！整个世界轰然碎裂。
袁崇焕睁开眼，马车前方出现一座漆黑宫门，明华殿三个字挂在宫门匾额之上。
京师家家户户裹白孝，经幡招展，皇太极的入侵，虽然没有让京师沦为鬼蜮，可十户去了二三是有的。
不仅仅是金人的铁蹄，还有林动与自在天魔的交手对轰的余波，毁坏的建筑无数。
宫廷之中，大半的亭台楼阁都坍塌了下去。
就连太庙都毁了一半，如此惨痛的事故，总需要一个分量足够的人来承担责任。
崇祯若是不死，这口锅当然是稳稳妥妥扣在他的头上。
死了的话，就只能另谋其他人。
而袁崇焕就是朝着大臣商量一致出来的结果。
黑漆漆的城门，让袁崇焕下意识皱紧了眉头，虎眼竹节鞭，攥紧在手上，“以武道入圣以来，至少三年没做过梦了。此事透着古怪莫非是有人算计于我？”
一个非常奇怪的噩梦，身处七层宝塔，如履薄冰，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宝塔之上阴风阵阵，退无可退，像极了他如今的处境。
就在袁崇焕思忖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城门之中传来。
“焕儿，你还不快走，快走。”
“恩师？”
袁崇焕眉头挑了挑，闻其声知其人，作为孙承宗一手带出来的学生，他如何不熟悉老师的声音。
“走？我能走到哪儿去。”
袁崇焕头一勾，大腿边放着的是一道圣旨，召他回京的旨意。
“五年平辽，哈哈哈，好啊，好啊，爱卿，朕无论如何都相信你……”
崇祯的声音，好似还在耳边回荡。
乾清宫中，皇帝抓着他的手，郑重交出尚方宝剑的一幕，好似就在昨日。
“我还走得了吗，恩师？况且，我可是人仙，人仙……”
袁崇焕的眼神越发锐利，轻啐了一口，大步踏入宫门。
脚步落下的一刹，一张张狰狞恐怖的血脸，一道道残缺的尸身，从黑暗中浮了出来。
脚下是一片坑坑洼洼的血地……
袁崇焕一拳轰出把血色的鬼脸击碎，那些四面八方的尸体，既有金人，亦有辽人，其中还有他熟悉的努尔哈赤，以及毛文龙的身影。
“原来还是梦啊。”
袁崇焕咧嘴一笑，面对四方八面包围过来的尸骸，铁拳接连不断轰击。
整个空间层层晃动，正值此时，一道血红的雷电划过。
黑暗中竟照出了一张白净面孔。
头戴冕旒，两侧垂香袋护耳，这是执掌九幽的幽冥天子，阎罗王！
阎罗身穿荷叶边翻领宽袖长袍，双足着靴，双手在胸前捧笏，正襟危坐于一辆鬼车之上，左右簇拥数丈高的牛头马面，正不断指挥，恶鬼夜叉来拿。
“袁崇焕，你这杀人屠夫，今日就叫你知道厉鬼索命，报应不爽。”
话音即落，一条长满倒钩的铁链，从阴暗处袭来。
铁勾打向袁崇焕的头颅。
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袁崇焕，眸子里蓦地金光爆射，身形向前一扑，迎面飞来的铁索被他一把攥住。
“幽冥天子？哈哈，屠万万人是为雄，你不知道吗？”
铁链入手猛地一扯，牛头竟被他攥了过去。
袁崇焕顺势踩在牛头肩膀之上，无俦的，包裹黑光的铁拳，狠狠砸向了阎罗。
“你！”
阎罗又惊又怒，只来得及一声怒吼，面颊四分五裂。
……
与此同时。
砰！
神坛上的纸扎阎罗蓦地起火，六尺来长的纸人，被火光迅速地烧成焦灰。
大殿角落坐着的一个年轻道人，脸上闪过一丝嫣红，血迹顺着嘴唇缓缓流下。
朱长寿神色有些许不虞问道：“怎么了？”
“王爷，袁崇焕破了我阎天子拷问大法，正朝着明华殿这边急速地掠来。”
面容英俊的道人，沉声说道。
“这样说的话，道长，你是没有拘来他的魂魄？”
朱长寿眉毛越压越紧，双手笼于袖口里面，攥紧了拳头。
“行了，让他下去吧，袁崇焕是巅峰武圣，半步人仙的修为，就算有茅山教法宝的加持，要凭小道长的本事，也是远远不够的。换成他的师兄，张云箓来还差不多。”
大殿一侧，孙承宗声音有些温吞地说道。
大概是上了年纪，说话总是慢腾腾的。
“王爷，孙大人，事先咱们可是说好了，这块茅山敕鬼令，可是不退的。”
英俊道人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牙缝之中都是粘稠的血液。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既然都招惹到了袁崇焕的头上没有一点好处怎么行？
“你……”
朱长寿一根手指伸出，刚要呵斥道士。
“行了，伱们都退下吧。袁崇焕来了……”
孙承宗目光平静地望向大殿之外，一道黑光横冲直撞，正奔袭过来。
朱长寿也顾不得与道人理论，表情还有一些担心。
“太傅，您说这会不会出问题，要不……”
“没事，翻不了天的，我可是他师父。”
“那好，太傅，我等先下去了。”
“好……”
话即落音，“恩师，你说我到底犯了什么大罪，什么大罪？”
袁崇焕的声音已经遥遥传来，压迫感十足。
朱长寿，与那个才从龙虎山下来的道士，连连仓皇逃出。
“你不遵圣令妄杀朝中大臣，还不是错？”
孙承宗缓缓撩起袖口道，露出一双枯槁似的手来。
额头印堂上的那块红斑，似蕴藏流火。
“尚方宝剑是圣上给我的，我何错之有？皮岛之上，十数万担粮草，毛文龙不拿来给两地官兵使用，反倒是私昧下来，留着作称王称霸，海外建国的根基，他不该杀吗？”
袁崇焕反问，魁梧身形，转瞬就已经来到了大殿之中。
“该！”
孙承宗重重言道，“但是……”接着话锋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