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十月的北京也算秋高气爽，城中的人民公园早早就有穿短打的大爷气定神闲打着太极，还有耍大刀的。王也眯缝着眼定定看了会，他家大老王也时兴这个，还是跟着武当道长正经学过的，白鹤亮翅左右揽雀尾，王卫国中年发福，即使姿势到位也不漂亮，倒是旁观的王也把一招一式都记在心里。小青年长胳膊长腿的，眉眼一低就是仙风道骨。
绿灯又亮，他恍惚回神，听到司机杜哥挺新奇来一句，“哎，也总，那不是你同学吗？车链子好像出问题了。”
同学？还车链子？
金元元那几个家里不是路虎就是捷豹的，怎么可能跟车链子出现在一起去？
……倒是新认识这么一位。
王也心里咯噔一下，远远看去，其实也没多少距离，对方背对着他半蹲在单车前，校服撸到胳膊肘，正奋力把车链搞回正轨。
掉过车链的人应该清楚流程，这事好办，要是心里舍得，多踹两下说不定都能自己回去，但要是想正经修呢？怎么着都得满手机油，轻易洗不掉。
王也让司机靠边自己走过去时，那人旁边已经聚了个朝阳热心大妈，大妈看热闹也挺来劲，不停从旁指导道，“脏的了咯小姑娘啊，上学迟到了呀，打车算了嘛。”——还是个上海大妈。
王也咳了一声正准备搭话，就听对方自信回应，“没事了呀，我以前修过的呢，简单的呀。”
呵，王也想，口气挺大。
他就没见过哪个女生真捣鼓好这玩意儿的。他从上往下看过去，一手的黑油，再看看时间也没剩多少了，直接拍拍那人后肩:“怎么回事啊？一大清早的，没看黄历？”
他是想直接让司机把他俩一块捎去学校得了，毕竟指望她自己说不定还得修到猴年马月。
王也是这样想的，事情却没按那样发展，王仙听着熟悉的声音，回头见是他便咧嘴一笑，巴掌小脸唇红齿白。她倒是注意了没把机油弄在脸上，就是一双手确实叫人不忍直视。
“王也啊，真是巧，你稍微等我一下哈。”
王也想说还等什么呀，上学不比这个重要嘛，就听见咔哒一声，伴随着王仙清清亮亮的“好了”。他眉一扬，不死心伸头去看，就见王仙倒转了一下车蹬，车轱辘就迅速转起来，她还蹲在一旁有模有样地评论——有空得上点油。
“行啊王仙儿，技术活啊。”
没想到这人还真把事情给办成了。
“还行吧，以前大院里调皮的男生多，出事都喜欢找我的。”她抖抖腿站起来，皱眉看自己满手油，王也这次又比旁边大妈慢了一步，就只能手压住兜里的纸巾看那人笑意盈盈的道谢，“麻烦阿姨了啊。”
“不麻烦，你也快点上学去了吧。”
“好嘞。”
早晨太阳喜人，给她周身镀一层光，王仙没怎么纠结手上擦不掉的机油，也没注意到附近还等着他们的杜哥，见附近就王也一个，还以为这货跑步上学呢。
“上来。”她跨上车，“相逢即是有缘，时间也不早了，我带带你。”
王也北京小爷的自尊心就瞬间被触动了，坐上去倒也可以，单车嘛，青春偶像剧标配，可这男女主人设不太对劲吧。
再一瞧王仙那一脸理所应当的模样，果然哈，昨天人设翻车后这人就开始暴露本性了。再仔细一琢磨过往一个月，他们俩还真是鸡同鸭讲各怀鬼胎。
绝门。
王仙等半天也没听着动静，疑惑回头，“上来啊。”
赶时间呢。
懒得跟这种反应慢半拍的人解释，王也两手揣兜，懒洋洋朝不远处努了努嘴。视线尽头是杜哥伸出车窗晃了两下的手，他还指了指腕上手表。
“上车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觉着这句话说出来特豪迈，仿佛霸道总裁拯救落难公主的桥段。要说王也平时也没这么中二在意这些世俗之物的，只是昨天才被王仙的霸道总裁论荼毒，今天她一辆单车又铺垫的那么好，俩轱辘对上四轱辘的，这不完胜嘛。
他内心一场大戏，还打着哈欠问要不要帮忙整把锁，就见王仙咧嘴一笑。
王也:……
虽然认识时间还不长，但每回遇见对方这样灿烂的笑，都会给自己带来莫大震撼——王也都快养成条件反射了。
王仙说:“不用锁。”
她这辆单车可贵，车身是最新的记忆金属，直接往电线杆子上一盘就完事。
王也:……微妙的输了。
16.
自从人设翻车后，王也的生活或许如往常一样，王仙却是有些忧郁，她毕竟是真来学习帝王厚黑学的，高中知识纯粹附带，尤其当月考成绩出来后，她站在学校“状元榜”前仰天长叹——有位哲学家说得好，99%的努力比不上1%的天赋，她大概真的在学习上不开窍吧。
忧郁了一分钟后，王仙瞬间原谅了自己，术业有专攻，她在练炁上就十分棒嘛，业内大佬老天师都认可的天赋。说起来天师府，师傅也挺久没联系她了，也不知道他自己的修行怎么样。
「师傅，你闭关什么时候结束啊？」
她发了个微信过去，也不认为短时期内能收到回复。赵焕金的闭关期比她转学都早，现如今师徒俩是谁也不知道谁进度。她挠挠头，又给稍熟识的小师叔也发了条微信。
「灵玉师叔，师傅现在怎么样了啊？一直没消息还挺担心的。」
没想到张灵玉能那么快就回复:
「师兄还有些时日，不必担心，倒是你，新学校怎么样？」
王仙看一眼屏幕上的字，还没来得及感慨她貌似冷心冷情的小师叔也挺关心人，就看见紧跟而来的下一条信息:
「考试了吗？」
王仙:「……」
「看来没有考好。」
「要继续努力。」
此话一出，过往修习的记忆瞬间恢复，她寒毛一立，庄严肃穆，仿佛张灵玉就在眼前似的郑重打字——「好的小师叔，我下次一定努力。」
王仙觉得自个儿能成为别人口中的修炼狂魔，责任绝不能只在自己，从小努力修习还一定要带着她一起努力的张灵玉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路过王也见姑娘站状元榜前发呆，不用看都能猜到那人名次。只是明明已经做了心理准备，实际数字还是能让他哽了哽。
王仙也确实够实诚的，还真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别灰心。”想了半天他也只能组织措辞，“下次——”
王仙双手握拳:“下次我一定要有所进步！只要努力没什么困难克服不了的！”
好家伙，想安慰人都能被本人抢了先机。
王也:“……好，先在精神上战胜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