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看到的是天花板，陌生的天花板。
接着是……消毒水的味道涌入鼻腔，昏暗的光线，好像有人拉上了窗帘。
然后一个问题也随之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了，这是哪里？
查理艰难的侧过头，这时他才发现窗户的外面已经是阴云密布，空气浓稠的仿佛要凝成灰色的棉絮。
空气潮湿，要下雨了吗？
我得赶紧回家……奇怪，爸爸和妈妈呢？
他茫然地再次转过头。
视角移动，画面浮现，查理的瞳孔微微颤抖，仿佛在这一刻，他才真正回到现实。
啊对，已经回不去了。
他看到露易丝坐在病床边，双手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她低着头，呼吸匀称，显然已经睡着了。
“她一路抱着你去寻找帮助，接着又在手术室外等了你一晚上。”
一个声音突然道。
“现在累得睡着了，我们小点声，别吵醒她。”
查理艰难地看过去，那是李维，他正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神情复杂。
“感觉怎么样，我们的……新任巫师先生？”
查理眼眸低沉，声音虚弱道：“抱……歉。”
“不，错不在你。”李维摇摇头。
在于我，李维想，在于我这像大学生一样的清澈愚蠢，我从一开始就没能做到面面俱到。
他握了握拳头。
刚才他们把菲尔德送进手术室时，后者告诉了李维查理的事情，李维当时吓了一跳。
所以他在献完血后就直接跑到查理的病房来了。
“还好，目前知道伱成为巫师的就只有你、你妈妈和我。BOI和警察的注意力都被今天的事情吸引走了”李维沉声开口。
“你父亲的事情被当成了一次普通的谋杀案件解决。抱歉，我低估了他的危险性。”
“而你……做的很好。”李维叹了一口气，“身体感觉怎么样？”
身体？查理这才隐隐有所感觉，自己的浑身都在作痛，但这其实是好的表现，这说明大脑与神经从虚无的死神手中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好像……好多了。”查理动动嘴唇，微声开口。
“是吗。”李维神情淡漠道，“你的特质是什么？”
查理很快回想起那张黑色的人脸，或者说根本不用特意回想，那段记忆仿佛一个灼热的烙印，就算想忘记也难以做到。
“管水母。”查理道。
“野兽系……怪不得生命力这么强。”李维点点头，“你的脑子里全是血，几根肋骨都被踢断了，鼻子也差点断掉。一般人遇到这种伤势就算不当场死亡，也得昏迷个几天。”
“算你命大。”
查理没有回答，空气中安静了几秒，一阵风吹进病房，窗帘呼呼作响。
远处雷声滚滚，没过多久，大雨倾盆落下，寒意吹入窗户。
李维站起来，走到窗户旁关窗，光线再次阴沉了几分。
而这时，查理忽然开口了。
“先生。”他说，声音中透着不成熟坚定，在这一瞬间李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变声了。
“我好像明白了一个个道理。”
“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必须做出改变。”
查理侧着头看了过来，仿佛在征求意见。而李维切依然背对着他，保持着关窗的姿势。
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
“我不知道，查理。”
“我不像你那么聪明，也不像你那么冷静。说实话，每次我做什么事情的时候，从来都是在挣扎着的。”
“因为当你在他们的规则之外每迈出一步，都将牵连巫术规则之内的人。”
“当你看到，你为了改变某件事情，而让整个城市的人，的无辜者都为了你的决断而承受代价时……你就会怀疑。”
“自己在做的事情，破坏现有的规则，真的正确吗？”
查理愣了一下，张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但是。”李维忽然转过头，又一次地开口。
“但是……”
“不要停下脚步。”
……
“副局长！我们的水不够了！”
斯诺登哭着道，燃烧着火焰的汽油已经流淌到了眼前，他的鼻尖甚至可以感觉到火热的温度。
道路此时已经被封上，沙袋、土块和建筑物的碎块被紧急垒成一条长长的堤坝，用来阻挡流出的汽油。
消防马车成一字列开，几个高压水枪一齐喷出水龙，远远的将汽油降温，但这该死的油会浮在水上，往往火焰上一刻刚刚熄灭，下一刻又再次翻涌出来。
克劳利想到的处理方法是让警员们用铲子和沙土一点点将靠近的汽油人力掩埋，逐步蚕食火焰的范围。
“妈的自来水公司在干什么？到这个时候他们还在计价收费吗？”
克劳利副局长罕见地爆着粗口道，在他的身边是两名还能站着的消防局分队长，三个人构成了临时的指挥部。
“不，不是。因为金山毒霸的事情，他们的几条输水管道都在停用维修，现在一滴水都出不来！”
克劳利听后心脏一停，早不来晚不来，几件烦心事情怎么在这个时候凑到一块儿了？
“那运沙土的卡车呢？怎么到这个时候还没来？”他咬咬牙，又一次问道。
“他们被人拦住了！”斯诺登哭喊道。
“在这个时候？圣弗兰西斯的黑帮都疯了吗！他们是想和这座城市一起下地狱吗？”克劳利气急败坏地拳头一握，现在的人力可不够再去维持什么秩序了。
“不是黑帮，是，是平民！不……我也不知道，他们看上去不像有组织的样子，但是都像跳舞一样，踩着一模一样的动作拦过来……我们把嗓子喊破了他们也像没听到一样，警员们也都不敢驱赶他们……”斯诺登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话。
巫师！克劳利副局长咬牙切齿，警员们不知道但他可是清楚的，又是他妈的梅塔利亚的巫师在制造麻烦。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名警员突然跑了过来，大声道：“副局长！我们撑不住了！好几个警员都已经跑了！”
克劳利猛一转头，眼神又一沉，从他们紧急集合过来救火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期间所有人都在不间断地挥舞铲子，即使是比昂森这样的壮汉也快到极限了！
“妈的！”克劳利副局长瞬间做出决断。
“让车夫、消防员和别的那些没事干的家伙上去，换下火势最猛的地方的人。其余的地方照旧！告诉他们你们的家人和钱都在这个城市里，死也要把火势扼制住！”
“你，斯诺登！你带着枪吧？”
斯诺登一愣，下意识回答道：“带着，警长！”
“好！带着那些被换下来的人去接卡车！告诉他们如果遇到挡路的，直接开枪，射他们的小腿！”
这个命令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他，但他却一挥手道。
“还在愣什么？一群饭桶，之后的事情交给市政厅！把铲子给我！”
人们这才反应过来，三个分队长分别拿起一把铲子，他们从消防马车后面的指挥部里跑出去，冲向那用沙土垒起来的堤坝。
但突然间，克劳利感觉到了不对，他听到了细小的声音，那声音来自他们的脚下。
他惊诧地低下头，紧接着发现在沥青路面上冒出了一个小小的鼓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