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者的念头落下,来自三千多年前古老部落的神庙同时浮现。
林安身后站的是一尊夕阳的冥府之神,手持银色的太阳盘、穿着银色肚环和一对镶有铸玻璃的银色镣铐,由五种颜色的羊毛制成的披肩被青铜钉固定的肩膀上。
而多丽丝正是神庙的女神雕像本身,血红的头发化作燃烧的披肩,黄金盔甲镶嵌无数宝石,黄铜色的头盔圣洁地发亮,眼睛是两颗璀璨的红玉髓。
她的手上持着一根长矛,而林安则用大拇指和食指夹住一舍客勒的银子。
“叮当!”
清脆的声音伴随古老的歌声响彻,九个坑洞围住了多丽丝,底部的鸟类碎尸放置在合适的位置上,鲜血涂满四壁,黑洞般释放着灵魂难以抵抗的吸力。
“太阳女神,请登上净化宝座!”
林安话语落下的刹那间,金与银色的能量混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仿佛两块分散了将近千年的拼图,圆满地填补了彼此的缺陷,终于合为一体。
“啊——”
如上次一样,多丽丝在赫梯仪式中没有还手之力,坑洞剧烈地撕扯着她的灵魂,迫不及待地将她送入永恒的安眠。
此刻的多丽丝受到【瓶中小人】的算计,暂时失去了《妥拉》,关键时刻再没有泛着幽蓝色希伯来文的天使将她拉出冥府,一旦【太阳女神的九个坑】发动,等待她的惟有死亡。
有利必有弊,多丽丝的体内只剩原原本本的迦南魔法,当污染值突破了85%的时候,这个原生神秘的力量达到了巅峰。
“幽灵,我要把你连同细胞一起焚烧殆尽!”
重心下沉,多丽丝捏紧长矛,黄金色烈焰暴涨,竟然驱动着银色光辉随她的意志行动。
林安微微一愣,只见尖锐的利器破空而来,生锈的尖端无限放大。
原来多丽丝自知必死无疑,干脆拼尽全力跟他同归于尽。
迦南和赫梯的至高神本就是一体,由于部落的分裂,神灵化作两半被两个民族搬到了各自的神殿,但祂们的力量始终如一。
坑洞同步在林安的脚下,在多丽丝不留余地的攻势中,冥府的大门也向他开启,来自太阳女神的召唤箍住他的灵魂,似乎要将他和多丽丝一起拉入黑暗。
“去死吧!”
见状,多丽丝仰天大笑,露出金色的牙齿,上面血迹斑斑。
林安不发一言,可他会行动。
“系统,对我使用【冥界神祭】!”
太阳闪耀,开启了通往永恒的虚无之界的引路人庄严开口,声音如同青铜钟,回荡于死亡统治的世界,回荡于赫梯人崇拜又熟识、迦南人恐惧又逃避的冥府。
“是谁召唤了赎罪的仪式?是谁需要赦免灵魂的罪孽?”
之前林安想到了多丽丝很可能会利用迦南魔法的力量,操控赫梯仪式反噬自身,和他鱼死网破,正如他曾操控卡门的那块迦南石板冲向施法者本人一样。
不过和那些逃避灭亡、讴歌着生生不息的迦南人不同,赫梯人的信仰基于“dankui daganzipa”,即“黑暗大地”。
这让赫梯人和冥府保持着和谐的共生关系,而继承了他们崇拜仪式的林安也可以通过崇拜仪式,和将死灵搬运到冥府的“太阳女神”沟通,控制仪式的走向。
换句话说,在生命和治愈的魔法上,掌控迦南魔法的多丽丝更胜一筹,一旦涉及到死亡和灵魂归所,她的权柄和操控优先级就远远不如林安了。
他可没有忘记,【冥界神祭】的祈祷语赫然是:
信徒啊,请赞美太阳女神,
将你的生命从深渊中拯救出来。
让你在年富力强时得到美好的事物,
让你的青春像鹰一样焕然一新。
“大地的太阳女神,用你的右手接受这个仪式。如果它是一条预示邪恶的蛇,你就改变它,使其变成一只有利的鹰。”
一边念着古老的咒语,林安一边撤掉了环绕周身的代码,将食指放上嘴唇。
“再见,多丽丝·伍德小姐。”
从初次遇见到这一刻,从躲躲藏藏的试探到不期而遇的迎面对决,从毫无还手之力到策划围杀计划,林安首次在这位迦南魔法继承人露出了真容。
卡门、金志恩、卡德纳斯、德瓦尔、贝内特……
觉醒吸附、五块石板、五种魔法、圣杯仪式、贤者之石、约书亚、吉普赛预言、瓶中小人、最终的赫梯仪式……
不知不觉间,研究怎么击败多丽丝的方案,已经贯穿了林安四个月的生命。
她有资格知道我是谁。他想,她不该输给一个藏头露尾的无名之辈,我也不该让她稀里糊涂地死去。
绿色代码散去,年轻人那张混血的脸庞出现在多丽丝的眼前。
“是你……”
她猛地瞪大双眸,回忆蜂拥而至,千万思绪在脑海中划过,最终化作了无边无尽的怒火。
“原来一直在和我作对的人,是你!林安!”
可她来不及捋清楚随之而来的真相,太阳女神关上了接纳林安归于冥府的大门,转而全身心地将注意投向多丽丝。
刻着繁琐符文的右手从天而降,根根手指形状优美,强光照射大地,使得人觉得不容直视,哪怕勉强抬起头,也只能看见无尽黑夜的阴影汹涌奔腾。
下方是九个赫梯神的坑洞,上方是太阳女神的冥界神祭,多丽丝彻底无路可逃。
“我要死了——这就是死亡吗!”
她的灵魂被无数双冥府的大手撕扯、粉碎、捏成齑粉,撕心裂肺的剧痛如同潮水般袭来,比任何肉体的折磨都要令人陷入崩溃。
生理性的泪水夺眶而出,氤氲了她的视野。
朦胧之际,多丽丝看到自己穿着比基尼泳衣,躺在爱琴海旁边的长椅,手边摆着菠萝鸡尾酒和水果味的水烟,等到夕阳落下之际,她摘下覆盖双眼的黄瓜,扭着腰肢步入舞池派对。
人们欢呼她的名字,“埃斯特!埃斯特!埃斯特!”,簇拥着她成为焦点,仅仅因为她是她而已。
幻觉再度变化,林安的脸悬浮的一小片云里,露出令人捉摸不透的淡淡微笑。
多丽丝向前迈出一步,想去拥抱他,但她的双臂合拢触到的只是烟雾,“幽灵”的名字在她的耳边响起,像一声无奈的抽泣。
之后的城堡、古宅、别墅,唯有她形单影只,蜷缩在自己的房间里。
毛茸茸的黑兔子蹦蹦跳跳地靠近,用温暖的脑门轻轻蹭着她的掌心,痒痒的,颇为柔软,她觉得光是摸摸他的黑发就已经很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