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普尔听得愣住了，半晌，连连摇头。
“我以为这是本赞颂生命伟大的书，谁料居然这么野蛮！”
“……真的好奇你到底用了哪个翻译软件。”
这机翻，比系统还糟糕好吧！
“我没用翻译啊。”艾普尔笨拙地穿上外套，“说来有趣，林，我有天突然想到问题，除了鹰国神话的亚当和夏娃，其他生育之神是什么样呢？麦克就告诉我，你是个‘神秘学’行走书单。”
“当初我就不该说！”麦克咬牙切齿，“这是这一年我做过最错误的决定！”
“反正我去找佐佐木，他指了指最上面的一本让我拿走，但里面的英语太复杂了，实在看不太懂，我就让金——”
“不吵架啦？”
吸引力十足的声音打断了艾普尔的话，她也不生气，抱住短发女郎的胳膊。
“我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
“百闻不如一见，林，你让我大开眼界。”多丽丝笑道，“五分钟，让我的朋友们破镜重圆，有没有考虑以后成为婚姻咨询师？伱又是心理学专业的。”
“心理学？”艾普尔瞪大眼睛，“可你经常跟我一起在艺术学院听课。”
“兴趣使然，蹭个讲座。”林安微微一笑，“偶尔尝试点新东西，看看合不合口味。我既不是心理学，也不是艺术系的。”
“这小子是个神人。”麦克拍拍林安的肩膀，“艾普尔，你可算想通了。真是的，闹这么大，害我几天睡不好觉。”
“哪里闹了，明明是真的……”
艾普尔轻轻嘟囔，多丽丝趁机接过话头。
“林，你的社交媒体叫什么？”
“AnL。”麦克抢着说，“但这小子不经常上线，回消息慢得要了老命一样。”
多丽丝晃了晃手机，疑似钻石镶嵌的壳子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关注了哦。”她自然地凑到林安身边，手机屏幕很小，所以两人靠得很近，“这是我的个人主页，你回关一下。”
短发女郎身躯柔软，轻轻触碰林安的臂膀，由于身高差，他从她略显苍白的皮肤下看到了汩汩流淌的蓝色血管。
这个角度的多丽丝简直像位降临的天使，脆弱而天真。
金灰色的发梢传来一股幽香，引人入胜。
多丽丝不经意地抬起头，观察林安的表情，却诧异地发现他不仅没有陶醉其中，反倒眉头紧皱，若有所思。
椰林飘香的凤梨味、淡淡的黄瓜味、薰衣草的香水味，以及……
……淡淡的茴香籽甜味。
“林，你是我的第27个关注。”女郎的笑声拉回了林安发散的思绪，“排在布莱恩·盖茨和多娜·卡戴珊后面。”
林安瞥了一眼她的手机，自己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账号挤在一堆粉丝以万计数的头像之间，显得分外违和。
“扑通！”
水花高高溅起，落在铺着地暖的地面，“嗤”地蒸发成白色雾气。
“扑通！扑通！扑通！”
随着欢呼，更多人争先恐后地跳进游泳池。
林安连忙护住手机，用力擦了擦屏幕上的水，放进口袋。
“派对游戏开始了！”多丽丝高兴地叫道，毫不在意电子设备面临报废的风险，“林，快！快换上泳裤，我们一起去玩吧！”
“没带泳裤。我不打算参加——”
“哎呀，别这么无趣，向管家借一套就行！过来，跟上我！”
游泳池的水花不断落在地暖上，一层恶作剧般的白色薄雾冉冉升起，升入迪特里市冬日的天空里。
多丽丝的派对总是如此热闹，热闹到了诡异的程度，年轻的男男女女像是见不到明天一样，疯狂地发泄着用不完的精力。
他们叫着、嬉笑着、跳进游泳池，又湿漉漉地爬出来。
冷热不断交替，蒸气遮住了林安的双眼，他渐渐看不到周围的场景了。
无脊椎的白色触手扭曲了自然，跟着模糊的人影聚散、飘浮、滑行、悬垂，乳白色物质抓住并覆盖一切它能覆盖的东西。
很难看清脚下，林安几乎处于失重状态，他放慢脚步，尽力保持平衡。
“嘎啦！”
饶是如此，冷不丁踩中一只凹凸不平的障碍，林安差点摔了一跤，好容易保持平衡，他定睛一看，原来是把水枪。
算了，不指望这群人有什么安全意识……
“还没找到管家吗？”他询问兴致勃勃的多丽丝。
“耐心点，安安。”
话音未落，尖锐失真的惨叫从远处传来。
“啊啊啊——！”
狂欢的人群毫无反应，以为是有人滑倒之类习以为常的意外。
“这也是什么派对游戏吗？”
“叫得再大声点！”
“再来一次！”
不知是谁在起哄，仿佛为了配合他们的玩笑，更多尖叫此起彼伏，直到响彻云霄，彻底撕碎了这个雾气弥漫的极乐世界。
“怪物！水里有个怪物！”
“你、你要做什么！不要过来，放开呃——！”
“大家快逃！”
“别推我——别挤我！让我先上去！他奶奶的，给老子让路！”
大雾尚未散去，密密麻麻的人影没命似的四散而逃，白花花的胳膊，白花花的大腿，人类的肢体连成一片，混乱得像是中世纪穹顶画里，在炼狱等待审判的小人。
有人滑倒了，有人踩过他，有人嚎啕大哭，有人破口大骂。
“咚——”
烧烤机被人群推翻在地，垮塌的音箱等电子设备散落了一地的电线，电流噼里啪啦作响，火花带着闪电，升起一片烟尘，焦糊味弥漫。
几人瞬间倒地，不住抽搐。
“发生了什么事？”多丽丝像是从未见过这种可怕的景象，脸蛋愈发苍白，不自觉地用手臂环住身体，不住发抖。
果然，已经来不及了。
林安叹了口气，一边捡起地上那把塑料水枪，一边拉起多丽丝的手腕。
“你听到他们在喊什么了，怪物来了，赶紧逃命吧。”
“林，认真的吗？这可不好笑！”
“我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
林安左手扣动水枪扳机，冰冷的水柱嗖嗖作响，清除了前方残留的水汽，两人眼前豁然开朗，他带着多丽丝跑向离泳池最近的楼梯。
爬上阳台，他们齐齐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