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沉默片刻，突然笑了：“大哥，你在做梦吗？”
朱标摇头道：“四弟，父皇病危时候曾经跟我说过，他老了……他老了！”
这句话，似乎戳到了朱棣的痛楚。
“大哥！”朱棣咬牙切齿道，“父皇的身体一向康健，这话是谁说的？”
朱标正要答话，忽然看到远处急速奔来的一辆马车。
“父皇的銮驾！”
朱标兴奋不已，连忙冲了过去。
马车停下来，朱棣下了马背，快步走了过来。
马车上面坐着一位头发花白、满头灰发的老者。
“陛下，您怎么来了？”朱标扑到车窗前哭道。
朱棣扶着老父的肩膀，关怀道：“儿臣不孝，让父皇担心了！”
马车内，老人缓缓抬头，露出了疲惫的神情。
他的双眸布满了血丝。
“朕的身体，朕清楚得很！你别装了。”他沙哑着嗓音道，“朕的身体如何，难道你比朕更清楚？”
朱棣愣住了。
“父皇……”
朱标在一旁说道：“父皇，我听说燕王凯旋，便立刻从江楠赶来。”
“伱不必在这里假惺惺的！”朱棣怒斥道，“父皇的事情与你无关，你滚开！”
朱元璋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道：“传廖天成来见朕！”
朱棣和朱标两人顿时傻了！
他们都知道，廖天成在朱元璋心中有很高的地位，但是没想到在这种人生的最后时刻，他想见的人居然是这个外人！
“传，太傅廖天成觐见！”
一名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一个男子走了过来。
“臣拜见陛下。”
“起来说话。”
“谢主隆恩。”
朱元璋虚弱地问道；“廖卿家，朕的病情如何了？”
廖天成低垂着脑袋，悲伤道：“陛下，恕微臣无能，治不好您的病……”
“哈哈哈哈……”
朱元璋大笑起来，声嘶力竭。
“朕的病不用你治，朕只想和你说些掏心窝子的话。”
他指着朱标等人，略显道：“你们答应朕一件事。”
“等朕死了之后，不管皇位最后落在谁的手中，都不许残害手足兄弟！”
朱标等人都被这句话弄懵了。
朱标赶紧说道：“父皇，您说什么话？儿臣和四弟绝对没有觊觎皇位的意思，只盼望父皇长命百岁。”
“父皇，咱们先进屋歇息吧。”
朱标和幕僚扶着朱元璋进了屋子。
“你们出去。”朱元璋摆摆手。
朱标和幕僚犹豫了，不敢离去。
他们可是知道，一旦朱元璋倒下去，这个皇帝就彻底易主了。
这样的大事，容不得疏忽。
朱元璋看向幕僚，淡淡道：“你也出去吧。”
幕僚只得告辞，出去时顺带把门给关上，最后只剩下朱元璋和廖天成两人。
“廖卿，朕有件事交代你。”朱元璋语气郑重。
廖天成道：“陛下请吩咐。”
朱元璋道：“朕将皇位传给小四，今日之后，找机会把消息散播出去，并且宣扬燕王仁义宽厚。”
廖天成吃惊，他不明白朱元璋为什么要这么做。
朱元璋又继续道：“另外，朕把兵部尚书的位置传给你，届时如果燕王想要挥刀向自己的手足兄弟的话，朕希望你可以保下标儿。”
廖天成此时才明白，自己绝对是低估了这个千古帝王的心智！
原来这是一场戏！
朱棣本身就是他故意培养的继承人，而自己则是他用来控制朱棣欲望的工具！
朱元璋这一招真是狠毒啊！
不过，廖天成却不能拒绝，因为他是朱棣的谋士，只能按照朱元璋的计划去执行。
“微臣遵旨。”他低声答道。
朱元璋叹了口气，道：“你先下去吧，朕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喏！”
廖天成转身往外走。
“廖卿！”
刚跨出门槛，就被叫住了。
“微臣在。”他站住脚步。
“朕有一事交代你。”朱元璋道，“你帮助小四登基称帝，但是切记不得杀了其他的儿子。尤其是标儿。”
廖天成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道：“微臣明白！”
……
等到廖天成退下后，房间里面再次寂静起来。
只剩下朱元璋一个人，独自靠在软垫上，目光迷茫地盯着帐顶。
“我朱氏家族，世袭罔替！”
“我朱氏家族，乃天子家族，享受着皇权。”
“可是我们的祖宗为何不善待子孙呢？”
他喃喃自语。
“我的儿子们，为何一直争斗不休？”
“难道是我错了吗？我错了吗？”
……
“轰~”
“轰~”
外面，爆竹声响起。
新年到了。
京城中央的广宁门外挂满了红灯笼，喜庆非常。
但是整座京师仍旧透露着诡异的气氛，大街上几乎没有什么商贩和路人，偶尔遇到一些匆匆跑过的孩童，脸上都带着惶恐和不安。
“噼啪！”
一阵鞭炮炸裂声音打断了朱元璋的沉思。
“噼啪！”
“噼啪！”
又是一阵鞭炮声音。
“恭贺陛下新春佳节！”
伴随着这个欢乐的祝福声，一群人朝着宫殿而来。
领头的是杨廷和，还有几个翰林院的学士。他们每人提着礼盒，身穿锦袍。
当他们看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朱元璋时，表情变化各异。
朱元璋的目光冷漠地注视着这些人，道：“杨爱卿，你们送什么礼物来？朕不稀罕，拿回去！”
杨廷和苦涩道：“陛下，微臣等奉太子之命，前来探望。这份薄礼，是微臣准备给陛下补身体的。”
他身边的几个学士，赶紧递上了礼单。
朱元璋冷哼一声，道：“朕身体很好，用不着你们来献殷勤。”
他挥挥手：“全部扔出去！”
“砰~砰砰~”
那些东西摔碎在地上。
杨廷和跪在地上，泪水夺眶而出：“微臣知罪！请陛下饶恕微臣。”
“陛下，杨阁老年纪大了。”朱标劝道，“您就收下这些东西吧。”
他的眼圈通红。
朱元璋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脸上，良久后轻轻摇头。
“朕不能让这些奸佞左右朕的决定！”
“陛下，您怎么能说自己是奸佞呢？”
朱标道：“微臣一直忠心耿耿辅佐陛下。现在陛下病重，微臣愿意留下来陪护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