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笑容他从未见过。
许若昀看着她手中没有处理过的橘子,眉头微微一皱,到底还是接了过来。
“把你接回府来是让你享福的,不是让你来处理这些脏事儿的。”
“娇儿知道兄长疼爱我,不过这次可不可以就让娇儿做一回主?”
崔梦娇翘着小嘴,拉着许若昀的衣袖娇嗔道:“就这一回,我发誓。”
许若昀看着她那认真的小模样,心都要化了。
他的妹妹果然可爱,以前常听那些个世家子弟数落自己的幼妹不懂事,少有那么一两个夸赞自己的妹妹的。
那时他便想,若是他的妹妹还活着,想来必和他们的妹妹不同。
如今倒真应验了。
“行了行了,依你便是。”许若昀摇了摇头,一口吃下了手中的橘子。
崔梦娇笑得见牙不见眼,扫了一眼不知在想什么的沈奕,向许若昀靠近了一点,悄声说着:“那一会儿还得请兄长帮娇儿一个小忙……”
两人嘀嘀咕咕地说着悄悄话,似乎完全忽视了场上方才还闹着要寻死的人。
叶祈宣本欲溜走,却见两方来路皆被镇国公府的护卫给堵住了,无奈之下只得重新返了回来。
此刻得见那被许元蕴视为掌上明珠的二小姐许梦娇,心下便开始琢磨是否可以利用她来摆脱崔莹怜的纠缠。
只是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脸上便挨了崔莹怜两耳光。
“你终于舍得出来见我了?”
叶祈宣脸上吃痛,忙往后退了几步,指着崔莹怜结结巴巴地说着:“你……你这女人怎能这般粗鲁?我与你并不相识,你为何要处处为难我?”
这动静自然引起了在场人的注意,许若昀眉头一皱,突然觉得叶祈宣有点碍眼。
“祈宣兄,你再仔细想想是否真不认识这女子,方才人多来不及细问。
现下在场的只有你我和仲卿兄三名男子,如此近的距离,就算是有眼疾之人也不至于会认错吧?”
他先前还有些怀疑那女子所言确有其事,可他更加恼怒这女子竟敢在以娇儿为中心的宴席上做出这等伤风败族之事。
所以便自动忽略了真相,只一心想快速处理好这场闹剧,并让人给那些世家子弟说了几句警示之言。
此事再不会有旁人知晓,不料竟让娇儿撞见了,还为了不让他为难自己揽下了这事。
他这个做哥哥的,又怎能真让她一个女儿家处理这等腌臜事。
“子云兄,你就算不信我,也不能信这等连脸面都不要的女人吧。”
叶祈宣一脸受伤的模样,看着许若昀重重叹了一口气。
“我明白,此事发生在镇国公府,不免会遭人诟病,你放心,我绝不会向外透露半个字的!”
“叶公子这话说得好没道理。”
不等许若昀回话,崔梦娇脆生生地接口道:“她所寻之人又不是我兄长,我们镇国公府又有什么好怕的?
你若想说大可以嚷嚷着让今日来参宴的贵人都知晓了才好。
说不定她所寻之人就自己站出来了呢。”
她看着许若昀盈盈一笑,“届时,咱们镇国公府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让这想要轻生的女子寻回了情郎,光是想想就觉得把这故事写进话本里该有多受欢迎呢,是吧兄长?”
许若昀手抵唇角,柔声回应,“娇儿说的有道理。”
叶祈宣还没从崔梦娇的话反应过来,便听到沈奕轻哼了一声。
“子云兄对这个妹妹倒是宠爱得紧,这世上哪有女子喜欢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你再如此纵容下去,难保她以后……”
“侯爷——”崔梦娇冷声喝道,见他看过来,又娇媚一笑,“听闻侯爷曾经也很是纵容您的夫人呢,难不成您的夫人便是被你这样纵容没的?”
她捂着嘴悠悠叹了一口气,似是对他很是同情,“您老大可放心,我兄长虽对我有所纵容,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他知道孰轻孰重,就不劳侯爷您操心了。”
话落,她的脸立马就冷了下来,蹙眉看向崔莹怜,“人你如今也见到了,还有何话要说,痛快点!”
崔莹怜被她这惊人的气势逼得后退了几步才稳住了心神。
从前在侯府里的那个柔弱顺从的三千再也回不来了。
她忽而便想到那日在白云山上她突然而起的杀心,想必并不是凭空而起的。
也许早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她便知道她与赵琴房时安她们不同。
这种不同时时让她紧绷着脑子里的那根弦,不敢放松一分。
哪怕当日她亲眼看着她被打晕拖出去杖毙。
事实证明,她的直觉没错,她并没有死。
沈奕一直在暗中保护着她。
直到今日,她的那根弦才终于断了。
她一个被休弃的侯府主母,凭什么与镇国公府的二小姐斗?
就连她苦苦支撑着想要依靠的叶祈宣也对她起了杀意。
她再苦撑着也无济于事,反倒成了她口中那腌臜话本里的腌臜人物。
若说她方才当着李婆子的面假意求死,此刻倒真有了五分求死之意了。
她脸色苍白,一瞬不瞬地盯着崔梦娇,想从她眼中窥探出她是否真的对自己起了杀意。
然而崔梦娇只从她脸上晃过就偏过了头,似是很不耐烦。
崔莹怜轻哼一声,挤出一丝笑来。
拖着一身湿衣走到叶祈宣面前站定。
“我的夫君他叫蒋锐平,他模样俊俏,心地善良,就连一只兔子都不忍杀害。
公子虽与我家夫君长得相似,但却没有他的良善之心,是我认错了人。”
叶祈宣一怔,不敢轻易接话,倒有些弄不清崔莹怜的意思了。
崔莹怜嗤笑一声,转身往回走,“只盼我那夫君能夜夜睡个安稳觉,以免被我搅了清静!”
叶祈宣这才发现她竟然又拾起了发簪,话落之时毫不犹豫地往脖颈处刺了下去,那双眼还带着笑意,看得他毛骨悚然,生生吓得“嗬”了一声。
崔莹怜并未如愿自戕就被李婆子几人堵上了嘴,拖到了假山后。
头上的发簪也被她薅了个光。
假山不远处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房萍儿的声音骤然响起:
“姨母,表哥不会真与侯爷打起来了吧,侯爷又不会武,这要传出去说那不是表哥吃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