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抵天水，休整一夜，继续前行。
“天水距离长安已经不远，最多三五日，便可抵达长安。”
麹崇裕将一枚黑子下在棋盘右上，然后才又看向李绚问道：“贤婿，燕国公那边的身体状况，究竟如何？”
“只要持续服用小婿的药，安心静养，三五年应无问题，但若是继续忙碌政务，哪怕继续用药，也不过一年半载。”李绚轻叹一声，他实在没有想到，李谨行的身体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在朝中，即便是七八十岁的老臣，也依旧在紧抓权力不放。
但李谨行不同，他是武将，多年征战，身体创伤无数，本源损耗严重，也就是李绚改良了从钟道人那里得来的药物，不然，李谨行的身体，恐怕连这次嵩山之事都熬不过去。
麹崇裕抬起头，轻声说道：“如此，那么燕国公的昌州都督之职，是否……”
李绚眉头瞬间皱起，将手里的白棋放下，疑惑的看向麹崇裕：“岳父可是还在盯着昌州都督之职？”
“河州虽然环境舒适，但太过平静了。”麹崇裕忍不住的摇摇头，一声叹息。
麹崇裕顿时面色凝重的点点头，说道：“我记住了。”
麹崇裕如今任河州刺史，就在昌州之东，但却位于高原之下，农耕，学政，商贸之事也要更加繁荣。
“好吧。”麹崇裕无奈的点点头，一点小心思放了下来，他抬头看向李绚问道：“那若是下一步，贤婿觉得岳父该怎么走？”
麹崇裕顿时就振奋了起来，轻声说道：“就像是上次河州刺史元明那样。”
李绚手里轻轻捏起一颗棋子，淡淡的说道：“昌州终究是半个边地，如今还有右领军卫大军在，岳父调任昌州，立刻便能够连接起蕃州和昌州。”
李绚看的出来，他这个岳父，很是有一些权利欲，必须的进行控制。
“先治理好地方，有了政绩便做什么都容易了。”李绚目光看向长安方向，轻声说道：“这几年，并不是调回朝中的最佳时机，小婿相信，等到朝局稳定之后，一定会有大量位置空缺，若是可能，还是鸿胪寺卿好一些。”
李绚抬头，看向麹崇裕，说道：“岳父应该明白，那样一来，就等于是小婿的势力从蕃州一下子延伸到了昌州，立刻就能对兰州，肃州，还有陇西一带构成威胁，朝中是不会允许的。”
“嗯！”李绚点点头，说道：“尤其如今还有西域战事，岳父若是不想这一次被调回西域，那么便还是安心一些。”
“回西域就算了。”麹崇裕立刻摆手，他虽然是高昌王族出身，但却并不愿意返回高昌。
相比于河州，哪怕是昌州，高昌那种地方，也和乡下没有区别。
但昌州却是位于诸胡杂处之地，不管是原本的吐谷浑人，还来迁居而来的一部分突厥人，还有大唐的移民，全部混杂的居住在这个地方。
“冬日天气不好是一回事，另外一回事，就是朝局纷乱，谁知道将来会是什么样子，甚至不说远的，光是今年封禅，洛阳就不知道会有多少牛鬼蛇神冒出来。”
他们在河州，和本地人相处，多有格格不入之象，是在昌州，却能如鱼得水。
麹崇裕原本是高昌王族，麾下不少高昌旧族。
麹崇裕微微皱眉，说道：“这些年，蕃州和昌州之间的党项诸地，逐渐的开始荒废，朝中还不放心吗？”
“太子自然是放心的，陛下……陛下恐怕也不会多想什么，但是天后那里就不大好说了，尤其还是有世家搅局。”李绚摇头，面色凝重的说道：“尤其是在现在这个时候。”
“对了，你这次回朝，怎么不带豆儿和三郎？”麹崇裕抬头，转口提起了女儿。
李绚转身看向麹崇裕，认真说道：“岳父返回长安之后，亦需小心，朝中多的是那种常年不回长安，但却很不好惹的人物，这些人在封禅之时都会跳出来，尤其陛下如今身体不是太好……”
李绚微微摇头，看向窗外，天水的乡野，还有不少残雪。
更别说，麹崇裕的妻子，本身就是吐谷浑王族，在昌州身处，更无问题。
麹崇裕也不是一般人物，他当然知道，这个天下有太多自己惹不起的人物了。
只不过一直以来，皇帝统御天下，所以没人敢乱来。
但是如今，皇帝身体不好，一个不小心就是朝局大变，他这么一个河州刺史，真的不算什么。
“岳父有心便好。”李绚轻叹，然后略带苦笑的警告：“如今，别看昌州刺史的位置空了出来，可如果岳父有了动作，别人说不定就盯上了河州刺史。”
麹崇裕顿时凛然，咬牙道：“他们敢！”
“小心些吧。”李绚略微感慨，随后说道：“今日，还有一事要向岳父请教，便是西突厥之事，陛下的心里，说不定已经将彻底平定西突厥摆上日程。”
“这可不容易。”麹崇裕看向李绚，低声说道：“大唐虽然说多年前平定西突厥，但实际上不过是在安西四镇以西击败西突厥主力罢了，但是草原民众，成则聚败则散，哪有那么容易被平定的，尤其越往西越远。”
李绚点点头，然后又看向麹崇裕，说道：“若是西突厥真的全面开战，岳父怕也少不了要有用处……若真是如此，趁机更上一步，才是岳父需要考虑的。”
“还是看鸿胪寺卿吧，西域那个地方，我是不愿意回去的。”麹崇裕赶紧摆手，神色坚决。
“人文地形，还有人手？”李绚直直的盯着麹崇裕。
麹崇裕轻叹一声，说道：“好吧，西突厥之地……”
……
天色黑暗，李绚从船舱中走出。
头顶的星空上，残月如钩，繁星点点。
现在距离长安越来越近，李绚的神色越发的肃穆起来。
越是逼近封禅，局面就越危机。
嵩山的事情，李绚能够看得到，朝野世家未必就看不到。
只不过他们都不知道皇帝的身体在服下丹药之后究竟会怎样？
愚笨的人会选择等待，中等资质的人会选择冒险，而真正有眼光的人，则能够看穿一切迷雾。
后者才是李绚的敌人。
李绚回身，密密麻麻几十艘官船一起朝长安而去。
蕃州虽然距离长安最远，但算是半个军州，李绚行事又雷厉风行，速度慢不了多少。
一路上以来，不时的有来自各方的刺史行队，汇入到李绚他们的队伍当中，一起朝长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