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
作坊休假了，四方酒楼也休假了。
胡羡羡睡了个结结实实的懒觉。
她睁开眼看向窗户，没拉紧的窗帘缝里漏出了天光大亮。
胡羡羡拿过烘暖了的衣服，慢慢穿。
这时庄氏抱着豌豌进来了。
“苋苋，你醒啦！太好了！
穿好衣服，马上贴大门的春联了，快来看！”
庄氏语气轻快地催促，眼角眉梢都是喜气洋洋。
“好嘞！这就好！”
胡羡羡也想看贴春联。
在这没有娱乐节目的时代，就得凑趣儿才有意思。
胡羡羡迅速穿好衣服，头发就随手一拢，也不梳了，
“一会儿让安好给我梳，走走走，咱们先去看贴春联。”
不等庄氏再说啥，胡羡羡轻手推着她就往外走。
庄氏笑着摇摇头，咽下已经到嘴边的话。
难得女儿今天轻松下来，随她吧。
来到大门口，看到古传喜和古云中一起站在梯子上，梯子下面围了一圈人。
“姐！你看着我贴春联哦！
爹爹陪我一起贴呢！”
古云中终于看到姐姐过来了，连忙挥着手招呼。
古传喜赶紧扶住他的肩膀，轻声提醒:“轻点儿挥手。”
梯子下面的人们可没轻声：
“公子，小心！”
“公子您在梯子上呢！快扶好！”
“公子，要不然还是换我来贴吧？”
古“通达”连忙伸开手护着，古“早中晚”则使劲儿扶住梯子，防止公子掉下来，同时七嘴八舌地提醒。
“哈哈哈！我不会掉下去的！
这还是爹爹第一次带我贴春联，我要自己贴！”
中儿稚嫩的声音欢快地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庄氏和古传喜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诸多感慨。
过往的岁月太多无奈和艰辛，幸好如今不一样了。
胡羡羡则是想到：
自己长到十六岁好像一次也没参与过贴春联。
自己家门口的春联貌似也“逗留”不了几天就被揭掉了。
那里年味儿淡得像白开水。
同学们议论中最好的过年方式是出门旅行。
不知道这次过年小古会不会无聊至极。
因为自己爸妈过年期间也都很忙，据说是忙着“走关系”。
“爹！贴这里可以吗？
我抹糨糊啦！”
中儿稚嫩的声音打破了整个场面的沉默，
也冲淡了空气中那丝丝哀伤。
古传喜忙看位置，
“中儿你看，
这是建造大门时就想好的贴春联位置，两边刚好在这里有条横纹。
挨着它贴就行，笔直又整齐。”边说边指给中儿看。
“这就简单了！
那明年我就可以自己贴春联，不用爹爹帮助了！”
中儿乐呵呵地说。
等横批贴完，胡羡羡才认真看春联的内容，
上联：旧岁又添几个喜
下联：新年更上一层楼
横批：辞旧迎新
“这是青树哥给写的吗？”胡羡羡笑着问道。
“是小藤哥写的。”中儿抢着回答。
胡羡羡挑眉，小藤哥这字可比没进学时强了很多呀！
看来他狠狠下功夫练习了。
心下佩服。
“大小姐，现在回房吗？”
梁安好凑近了轻轻问。
胡羡羡知道她这是提醒自己该去梳头发了，点点头，“好啊，走！”
回到房内，梁安好拿出那对蝴蝶钗，“大小姐，今天戴这对好吗？”
胡羡羡同意，自己在桌前坐好。
保持头颈不动，右臂伸长拿起蝴蝶钗观察，
这才发现做蝴蝶触角的两个小珠子是可以动的。
确切地说是两根触须在动，很细很细的铜丝，颤巍巍。
不由得赞了一句：“做得真精巧！”
梁安好一边利索地梳着头发，一边笑着甜甜地开口，
“今天我给大小姐梳个双垂髻，戴上这对蝴蝶钗，肯定好看！”
胡羡羡不知道双垂髻啥样，就兴奋地说，
“又梳新发型呀，好好好，我很期待！”
于是胡羡羡拿起镜子，看着里面的梁安好专注地梳发、分股、编、扎、挽一通忙活。
到把那对蝴蝶钗戴上时，起码用了两刻钟！
忍不住心里默默吐槽：古人扎个头发真费劲！
晃晃头，小珠子抖抖抖，
“好看！”
胡羡羡转身朝梁安好伸出大拇指。
梁安好赶紧按住她，
“先别动，大小姐，别给抖散了，我再固定一下。”
然后快速从匣子里拿出小花簪，往胡羡羡头上簪去。
一个、又一个、再一个……
胡羡羡数到六时，
她才停手说：
“这下好啦，可以动了！”
胡羡羡再次看向镜子，正面只能看到那两支蝴蝶钗。
偏偏头想看看后面，
好吧，看不到。
“安好越来越手巧了，这个发型很漂亮。”
胡羡羡看着镜子小古的脸：
大眼睛、双眼皮，小圆脸尖下巴，
加上今天的发髻，
配上那两只“蝴蝶”，
真是可爱得像漫画里走出来的小丫头。
“是大小姐长得好看，所以才显得我梳的发型漂亮！”
梁安好被夸得很不好意思。
自己想给大小姐梳这个发型，生怕梳不好，晚上在娘亲头上练了好几次。
这个发型在娘头上就没在大小姐头上好看，
所以肯定是大小姐长得好看的原因。
“都好看都好看，哈哈哈！
我去晃晃，让大家都看看。”
胡羡羡蹦蹦跳跳去找人多的地方显摆了。
下午，众人正在厨房里忙活，古云南来了。
他一进大门就喊：
“三叔、三婶婶、苋苋妹妹、中儿弟弟，我回来了！”
亲近的语气听起来像喊自己亲爹娘亲姊妹。
胡羡羡从厨房探出头来，回应：
“二哥，这里，我们都在这里！”
看到古云南双手都提着东西，赶紧说：
“去堂屋吧，我们洗了手就来。”
现在厨房里菜多人多，进来了怕是没地方坐。
古传喜洗完手去了堂屋。
胡羡羡则是去作坊喊了庄氏和中儿。
庄氏在那边看孩子，中儿跟着古“早中晚”挖冬笋回来了在收拾笋。
等一家人都到了堂屋，古云南郑重地挨个儿见礼拜谢。
庄氏赶紧扶他，“小南这是干什么，一家人不必如此。”
“嘿嘿嘿！三婶婶，我激动啊！
你们不知道啊，师傅给了我好大一个红封！
别的学徒的压岁钱都是铜板，我看了，都是十八个，
只有我的是十八个铜板加二两银子！
师傅还悄悄跟我说，明年不但允我出徒，还会提拔我！”
古云南咧着嘴傻笑着把好事儿都分享出来，
“我知道，都是因为三叔和苋苋妹妹的这单生意，师傅才对我另眼相待！
我嘴笨，不会说别的，就只能给你们行个礼，嘿嘿！”
胡羡羡看着瘦瘦高高的二堂哥傻笑的样子，自己也忍不住笑，
“二哥，你嘴可不笨！
我们总是要用罐子的，既然二哥在的这家店质量好，当然就选这家！
咱们是一家人嘛！”
古云南笑得更开怀了，
“我用师傅发的压岁钱买了些布料和点心，我也不会选，三叔三婶你们别嫌弃。
苋苋妹妹和中儿弟弟你们尝尝喜欢哪种点心，下次二哥再给你们买。”
中儿抢着说：
“那我可不跟二哥客气了～
点心我都喜欢，
我先吃一块！”
众人哄笑着看中儿拆开一包，津津有味吃起来，古云南还笑着揉揉他的头。
“你大哥还没回来吗？都下午了。”古传喜问道。
古云南摇摇头，“大哥今年不回家了。
他让人捎信回来，说跟着师傅去西南方找什么木料了。
得几个月后才能回来。”
“噢~那看来你大哥很受师傅看重！
好事儿啊！”
古传喜很替大侄子高兴。
古云南压低声音，“听说啊……
听说我大哥他师傅有个女儿，跟大哥年纪相仿。”
后面就没说了，但他给了个“你懂的”的眼神。
古传喜点头表示看明白了，又说了句：
“那可真是好事儿”。
胡羡羡眨眨眼，
刚开个头这就讲完了？
我还等着听八卦呢！
古人连讲故事都这么含蓄吗？
又聊了会儿古云南就告辞走了，走之前使劲儿感叹了一句：
“三叔，你家真好，宽敞漂亮，以后我也要挣大钱盖这样的房子！”
本来他的目标是挣钱穿新衣服，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
现在他把梦想放大了，要住漂亮房子。
人嘛，总是要往高处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