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晏说是藏身水里,嘴里含着一根长长的芦苇杆,露出一段在水面,就可以不用换气,一直待在水里,甚至在水下游动。
再找几个水性好的,潜到船底,拿个凿子把船底凿个洞。
等到船上的人发现船舱进水,就来不及了。
人在遇到危险时非常容易慌乱,尤其是不擅长游水的人,一旦发现船要沉了,就会慌到不行。
这个时候潜伏的人一拥而上,只要能把船夫砍翻,就能控制住整条船。
他还说这种招数只适合攻击小船商船,不适合海战,因为海船要比河船大很多,船底往往镶嵌着铁片,不易凿穿。
还有就是海水深不见底暗流涌动,不像河水那么平缓便于潜伏。
他说着说着就说起了兵法,那些之乎者也听的胡秀儿昏昏欲睡,现在基本上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胡秀儿不由气恼地捶了下脑袋,早知道会遇到这种事,她当时就该一字不差把他说的那些东西背下来。
顾清晏那个人的人品可能有问题,但他打仗的本事可一点做不了假。
他说有这种招数,那就肯定有。
她听到的奇怪声响,还有刚才那声跟鱼跳出水面的声音,说不定就是水匪弄出来的。
水匪盯上了他们这艘船,已经离的很近了,说不定会随时动手凿船。
她现在该怎么办?
胡秀儿才敲了一下,郑小黑就打开了舱门,把她拉了进去。
“你又听到了?”
郑小黑嗓子发紧,声音压到最低。
胡秀儿小声把自己的发现和推测跟郑小黑说了一通,郑小黑提议。
“咱们把这事告诉船老大吧,他常年跑船,说不定会有办法。”
“会不会船老大跟水匪有勾结?我都能听到的动静,船老大常年跑船难道一点都没听到?”
胡秀儿不是个自负的人,除了在杀猪上觉得自己还行外,其他方面,她一直秉承的都是爹的教导。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别学一点皮毛,就觉得能抢别人的饭碗。
船老大靠跑船吃饭,听声辨位,严防水匪的本事肯定比她强,没道理她都察觉异常了,船老大还一无所知。
郑小黑听胡秀儿这么一说,也觉察出不对来。
他为了让胡秀儿尽可能少接触船舱里其他人,尤其是那些个看着就色眯眯不像好人的男人们,吃饭打水什么的,都是他替胡秀儿跑腿。
跟船老大打听消息什么的,自然也是他去。
他今天过去问船老大行程的时候,船老大好像正在跟手下的船夫说着什么,他一过去,他们就不说了。
当时郑小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人家的私事不想让他听到很正常。
可现在想来,当时船老大和那个船夫看他的眼神很警惕,好像生怕他听到了什么似的。
就算是说私事,说要紧事,也没必要那么防备。
他只是个坐船的,下了船就不会再遇见,没必要这么担心被他听到什么,即便听到一言半语,他也不可能猜出他们说了什么啊。
除非他们说的是绝对不能被人听到的秘密,或者密谋。
郑小黑越想越后怕,后背直冒汗。
如果船老大跟水匪是一伙的,那他们现在逃都来不及。
胡秀儿倒是很冷静,她本来就是个越紧急越冷静的性子,小事可能会犯迷糊,大事反倒清醒的很。
“哥,要不咱们躲到甲板上吧。”
胡秀儿是这么想的。
“如果船老大跟水匪真有勾结,那水匪冲上来肯定不会杀他们,肯定会直接往船舱冲。
船舱门这么窄,被堵在里面咱们根本跑不出来,不如提前跑出去,免得被一网打尽。
如果船老大跟水匪没勾结,那水匪冲上来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他们。
我看船老大也不是会束手就擒的人,双方肯定要打起来。
咱们先看看情况,船老大要是能赢就帮船老大打水匪,船老大赢不了,咱们就找机会跳河跑。
我记得咱们晒太阳的地方堆了些帆布,咱们要不先躲在帆布下面?”
郑小黑已经听傻了,只有点头的份儿。
他觉得秀儿真是变聪明了,不仅聪明还懂的多,这一条条的,说的可太对了。
两人悄悄摸出了船舱,猫着腰挪到了甲板上,找到帆布,钻进去,透过帆布缝隙往外看。
夜很深,四周很安静。
安静的胡秀儿都怀疑自己多想了,可郑小黑不怀疑。
他这一路遇到的刺杀太多了,多的让他本能就对危险有反应。
自从上了甲板,他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今晚肯定要出事。
虽已立春,但正月未过,夜里天还是冷的很。
从桅杆上拆下来的破旧帆布到处都是窟窿眼,根本挡不了多少寒。
躲在里面没一会儿,胡秀儿和郑小黑就觉得手脚冰凉,身子发硬。
可他们谁也不敢动,尤其是胡秀儿,她不自觉紧紧抓住了郑小黑的胳膊。
她刚才听到了“笃笃笃”的声响,像是用锋利的凿子在凿船。
他们真的遇到水匪了!
船老大那边却还没有一点反应!
大约过了几息,胡秀儿是通过水流声判断的。
她心里估算的不准,因为她觉得时间变得无比漫长,心里很慌,手心冒汗。
胡秀儿听到了鸟叫声,不是咕咕的鹌鹑,而是有些尖锐短促的鸟叫,一种她从没听过的鸟叫声。
这次郑小黑也听到了,他不光听到,还知道这是动手的信号。
有一次追杀他的人就是这么叫的,他记得很清楚,刚叫完不一会儿,就有人冲出来拿刀砍他了。
郑小黑忍不住抓紧了胡秀儿的手,十分用力。
如果,他们不幸被发现,他就算拼上性命,也要把秀儿平安送到岸边。
河水一下子变得湍急了起来,哗啦啦的水浪翻滚着,朝他们乘坐的船奔涌而来。
咔咔,哒哒。
几道声响落在了围栏上,胡秀儿眼睁睁看着铁钩子勾住了围栏,然后有人扯着绳子往上爬。
月亮从云朵后面飘了出来,照亮了甲板。
胡秀儿看着顺着绳子爬上来的人,一个个湿漉漉,脸色青白发灰,好似水鬼一般。
大晚上不睡觉,跑来打家劫舍,还不如鬼呢。
她当鬼的时候,连破庙都出不去,连一只蚂蚁都踩不死,可比这些人良善多了。
胡秀儿脑子一飘忽,既不紧张,也不害怕了。
她可是当过鬼的人呢,谁怕谁!
可是第一个爬上来的水鬼,开口问同伴:“老大要抓的那个女人住在船舱哪个地方?”
“这谁能知道?一间间找吧。”
“找个毛啊,老子昨儿杀人杀的手酸,今儿实在不想动刀了。”
“那行吧,咱们放把火,把人都逼出来。”
胡秀儿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几个水鬼,嘀咕一通后其中一个径直朝他们走来,掏出了别在腰间的火折子,使劲一吹。
一簇火苗亮了起来,他继续往前走,弯下腰,把火苗对准了他们藏身的帆布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