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春微风不燥，日光不烈，黎府大门前，迎来了少有的热闹。
镇上有头有脸的人家，皆被邀请了来，甚至连燕庭县县令与其夫人都在其中。
黎夫人智慧干练，不仅靠着自己的头脑在生意场上闯出了一片天地，还培养了一位当知府的儿子。这在整个灵溪镇乃至燕庭县都是出了名的。
几位妇人带着自家儿女围着黎夫人有说有笑，好听的吉祥话张口就来。
三十余岁还未婚的黎升自然也成了重点关注对象，即便年纪大了些，冲着他的地位，也有不少人家暗中属意。
奈何黎升此人，在这个时代实在是个异类。
不仅无心男女之事，对生儿育女更是不甚热衷，整颗心都埋在公事上。
怼天怼地怼君王，大概就是他的兴趣所在。
这也是他至今还未成家的原因。
黎夫人倒也想得开，面对一些夫人明里暗里的示意，纷纷打太极般推了回去。
南栖被迫参观了黎旭的院子，临近开席，黎旭才肯放过她。
寿宴摆在一个极大的露天院子里，周围花团锦簇，寓意富贵吉祥的花朵挨挨挤挤，堆了满园。
正前方摆着四四方方的戏台，剧团的戏子来来回回摆放着道具，台下的宾客互相作揖闲聊，一派热闹繁杂的景象。
南栖走进院子时，离得较近的几位夫人听到动静，自然地看了过来。
见到南栖的第一眼，皆被惊艳了一番。
一袭以淡红色为主，杏白为辅的蝶纹褶缎裙，搭配同色系绣红嵌金丝荷包，极衬其肤色。
除去喜庆得体的搭配，那张莹白润泽，得上天眷顾的容颜，更是令人目光流连，啧啧赞叹。
有人忍不住问道：“那是谁家姑娘？生得这般标致。”
“长得标致有何用？道德败坏，无媒苟且，简直丢女子的脸。”
众人一愣，纷纷朝着说话那人看去。
那是一个嘴角长着黑痣的妇人，见自己受到关注，顿时来了劲，“各位夫人还不知道吧？那是纸韵书肆的掌柜，南栖。与苏里巷的穷酸书生早就搞在一块了，说不准，这会肚子里都已经有小孽种了。”
听的人对她的粗俗话语十分鄙夷，却又对此种艳事颇为好奇，更何况当事人还是如此天仙般的人物。
便忍不住想要追问，却忽然听到一道清亮却泛着冷意的声音冷不丁插了进来。
“哦？无媒苟且，小孽种？这位大娘莫不是在说自己年轻时的艳事？”
黑痣妇人瞪大了三角眼，“你在胡说些什么？！”
“哦？我胡说？”南栖摸了摸下巴，忽然不可置信似的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莫不是大娘你当下遇着的？”
她边惊叹边摇头，“不知是哪位仁兄，可真是不挑食，口味重了些哈！”
妇人不过三十岁上下，被她一口一个大娘激的胸口疼，又被她的满口胡言气得绝倒，忽地拔高音量，厉声道：“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娼妇，还敢倒打一耙，我看今日此事若是传出去，究竟是你丢脸还是我丢脸！”
一旁的人被她那气得抽搐的嘴角与刺耳的叫喊吓到，纷纷后退了几步。
黎夫人在不远处听到动静，蹙了眉带着一帮子人走了过来。
只见一妇人骂骂咧咧的指着南栖的鼻子说些不入耳的话，而南栖却是淡然的站着，没有丝毫胆怯与气急败坏之意。
黎夫人在心里暗暗点头，是个沉得住气的。
她缓缓地开了口，语气里透着主人家的沉稳，“发生了何事？”
那妇人见到黎夫人，忙收敛了神色，讨好地笑道：“惊扰到夫人了，实在对不住。都怪这不要脸的贱...不要脸的女子，与男子勾勾搭搭，未婚孕子，我不过是看不过去，便说了几句，望夫人莫怪。”
黎夫人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你是何人？我怎么不记得请过你这号人物？”
妇人一愣，忙哈着腰道：“小妇人是府上王管家的亲眷，听王管事说，黎夫人您宅心仁厚，有几桌多余的席位，便赏给了下人。小妇人也想蹭蹭喜气，这不便舔着脸前来了。”
黎府请的宾客，地位高低不等。寿宴席位的划分，那是十分讲究的。
黑痣妇人所说的多余席位，被分在最角落处极不起眼的地方，说白了是主家仁厚，允许下人搬了桌子一同热闹热闹罢了。
却不想混进了这样一个不知礼数的人物。
黎夫人勾起唇角，淡淡地笑了笑，“怪不得，我当是谁出言如此下作。嘴巴不干不净的，怕是要弄脏了我的盘子。快些走吧，莫要坏了我的寿宴。”
黑痣妇人有些慌乱与难堪，她指着身后的南栖，
“可是，可是明明是那个女子肮脏至极....”
“南掌柜是我请的贵客，是我儿的挚友，她的为人如何，我比你更清楚。”
黎夫人提高了音量，让周围的人皆听得清清楚楚。
一个满口粗言的下人，与生意场上以诚信重义出名的黎夫人，相信谁，自然一目了然。
众人纷纷将同情的目光投向南栖，见她不慌不忙，宠辱不惊的站在原处，更添欣赏。
那妇人最终被“请”了出去，黎夫人给了南栖一个眼神，这才笑着被周围的人簇拥了走远去。
南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忽然莞尔一笑，心底涌过一丝暖流。
黎旭的天真热情，黎升的正直不苟，她知道来自于哪里了。
正想着，黎旭从后方赶来，咋咋呼呼道：“让你等我换完衣服，你怎么先跑了。”
南栖没有回答，两眼亮晶晶地打量着他满身的红，忽然噗嗤笑出声，“你怎么穿的跟个送财童子似的？”
黎旭扯了扯衣裳，不满的嘟喃道：“还不是我娘，硬要说这样穿好看。”
南栖点点头，是好看，配上他那张玉童似的脸，更是般配。
见南栖点头，黎旭乐了，“这样穿也挺好，跟阿栖的正好是一对。”
南栖瞬间收敛起笑，面无表情地转头就走。
黎旭嘿嘿笑了两声，黏糊糊地跟在了她身后。
虽然有个小插曲，但寿宴总算还进行的顺利。待一切结束时，黎夫人安排了马车送南栖回家，还热情地叮嘱了她下回再来。
南栖看了眼依依不舍的黎旭，以及不远处还在送着宾客，无丝毫异样的黎升，深深叹了口气。
今日实在是有些惊心动魄，好在也算顺利度过了。
她与黎夫人道了别，这才上了马车。
摇摇晃晃的路途中，她忽然睁开闭目养神的眼。
这流言来得蹊跷，除了何晋礼，她再想不到别人。
倒是高看了这位读书人的道德底线，给她玩阴的，不回敬他一番都丢了现代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