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得到消息赶回来的时候事情差不多已经告一段落。老头先是感谢了一通上帝，然后拽着他的小少爷左看右看看了半天。
西迢面带微笑等他看完出声安慰：“我没事，你放心。”
“还是要感谢LsaacBerbers先生。”管家满脸后怕，“我听实验室的Karl说，水杯里是新型药剂，圣马琳违禁药剂的失败品，副作用是极易成瘾。已与James家族交涉过，确定了这种药是F-11批次，本应该在十五年前销毁。”
F-11批次。
西迢愣了一瞬，随即笑了一声。他想到了一桩旧事，当年Lsaac上瘾的新型毒品也是F-11批次。
他回到英国之后并没有什么大动作，一切还是遵照Crowley先生定下的旧方法。上流社会的交际自有他们的规则，他们喜欢老派的，旧的东西。厌恶一切改变，激进的，疯狂的。Patel除却不太光明的出身，也是因为行事风格被排除在这个圈子之外。有Patel的前车之鉴，西迢如果想跟他们交谈，必定遵守他们的规则获得他们的认可。
也不知道是不是躺在床上的Crwoley先生料早就料想到了这个时刻。当年他执意要把他送去的学校，正是这个名利场的敲门砖。这些家族中的年轻一辈，大多是西迢的校友或是同学。所以这些日子周旋在数不清的宴会里，他也知道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消息。
圣马琳下有数百家实验室，肩负药物开发与实验的责任，每年大大小小的药物研究都要进行数百上千次。其中实验室评级由高到低是首字母A-F。很早之前A-S级别实验室除了重大事故，被降级至F强行关闭，那次重大事故中的药物批次是11，因此被称为F-11批次。这个批次的相关的一切都被下令销毁封存。James也因为这件事失去了对圣马琳的完全掌控，Tyndale趁虚而入，蚕食掉了他们三分之一的势力。
James是老牌贵族了，历来中立。所以管家的意思是Tyndale趁机搞鬼。
西迢却不这么想。因为他现在桌案里有一份郑栊两天前递给他的资料，关于Tyndale掌权人FrankTyndale（弗兰克廷代尔）的。里头甚至有管家都不知道的秘辛。因此他更倾向于与是James自导自演，借刀杀人。
今天之前他本来想慢慢处理，但现在看来实在没什么必要，他要用手中全部的筹码重新洗牌，因为······
“还要麻烦您安排一下，燃燃过几天会过来，我不想等了。”
在这个名利场，没有永恒的盟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西迢的决定在权利的中心掀起轩然大波，互相斗的如火如荼。这边周燃也忽然忙了起来。
郑栊的堂口下有小弟聚众斗殴进局子了，周燃大半夜被叫起来捞人。
半个小时后到了派出所，刚一进去迎面走来一个熟人，是当时处理周耀的那个女警。
那女警见到他先是一愣，随后问：“嚯，犯事儿了？”
周燃：“······杜警官。”
杜律问出来才觉得自己这句话问的傻，她瞧周燃一副匆忙的模样，又想了想今天晚上所里抓的所有人，很快锁定了周燃的目的：“刚刚抓了伙聚众斗殴的，有你朋友？”
“朋友的朋友，”周燃说，“受人所托来看看什么情况。”
杜律转身带他去看人：“两伙人打起来了，现在120正评估呢，如果致残问题就大了你先做好心理准备。”
周燃觉得自己脑门蹦出了青筋，他咬着牙说好。
这个派出所辖区有酒吧街，每晚收到去街上领喝酒闹事或者耍酒疯的报警电话那真是数不胜数。在一众昏昏欲睡或者亢奋唱歌的醉酒人里，那七八个泾渭分明、披红挂彩的人尤为显眼。
大概是周燃的气质太好辨认，郑栊那边的人见到他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站起来了。
杜律瞟了周燃一眼。
“他们都有事儿吗？”周燃没搭理他们，而是砖头问处理完伤口正收拾东西准备回去的急救医生。
医生看了一眼杜警官，得到她允许才说：“里头有个被人被推到地上腿让石头划了个口子，缝了两针。别的抹了点药油。”
周燃哦了一声，这事儿他有经验，抹了点药油的意思就是皮肉伤。他的目光这才落到那几个人身上，在自己人里发现了那个缝了两针的倒霉蛋。他心底嚯一声，觉得那这事儿稳了。瞧那群憋着火气站在那里的小子们也都顺眼了一点：“站着干嘛都坐下吧。”
那几个人稀稀拉拉应答了几声刚坐下，周燃的手机就开始不停的响。他掏出来翻了几下就抬头询问杜律：“杜警官，我来得急。来龙去脉也不太清楚，我想问问他们是怎么打起来的？”。
杜律抬手一指对面那几个小子：“查了监控，他们先动的手。问了说是有过节。现在等那边的人来了再看怎么办。”
她话既然这么说了，那就等呗。周燃也找了个地方坐下，细细看郑栊的人发来的来龙去脉，心里也估算这一会儿该怎么说。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对方的人才姗姗来迟——来了四个男人，为首的那个纹着花臂看起来不太好惹，他似乎跟杜律打过交道，上来就笑着说：“杜警官，不好意思，给你们警察添麻烦了。”
杜律对他的态度可差多了，压根不接这个话茬，反而对周燃说：“人来了，你们协商吧。”
她把一群人带到调解室，自己拿了记录本坐在那里准备记录。
刚开始对方明里暗里暗示要按照道上的规矩办，但无奈周燃他装作不懂，油盐不进。这么来了几次对方脾气上来，整个调解室鸡飞狗跳，杜律又虎着脸呵他让他注意态度。这一谈，就谈到了天亮。
最后说的是各退一步，并互相道歉补偿对方医药费，各自签了调解书这件事差不多也算告一段落，就是那群小子要被关几天，还要罚点钱。
他们一起出的调解室，杜律特意放缓了脚步。等花臂男人走了她才跟打着哈欠的周燃说：“周耀快放出来了。你接他不？”
周燃驻足在原地。
这些日子，他偶尔也会想起周耀。
想到他还在看守所关着，虽然是寻衅滋事的罪名但是认罪态度良好，当事人不追究、加上也没造成什么重大损害，大概就很快回被放出去。那放出去之后呢？周耀既无学历又无一技之长。他刚成年，他想要怎么生活？
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还是一条路走到黑坑蒙拐骗，为人的底线在黑暗中不断下落，变成可悲又令人厌恶的蛆虫？
周燃不清楚。
当时谈话的场景他已经记不清了，但他仍然记得周耀歇斯底里那一连串质问。
“你知道我在周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你突然消失，有告诉过我一声吗？我以为你死了！他们都告诉我你死了！”
“为什么爸爸妈妈因为你抛弃我，连你也要抛弃我？”
“你答应过他们要永远照顾我，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
那些曾经让周耀倍感痛苦的，这些年他在周家受到的不公平和排挤一瞬间都被淡化。取而代之的是对眼前人的恨、愤怒，委屈还有孤独。这情绪充斥在他的胸口，就像惊雷入云，他不受控的大声指责，甚至声音都变得有些尖利。
这些问题，周燃到现在都没有答案，但也不重要了。
这世上这么多令人痛苦的道路都铺满荆棘，你闭着眼踏了进去，已然鲜血淋漓的走到了这里，回头看更是毫无意义。
他知道周耀或有不甘，有愤恨。但他不知道周耀有没有后悔，也不知道这几个月够不够他沉静下来，思索将来。
可是周耀已经是大人了想要怎么生活都与他无关。况且周耀手里的五十万足够他重新开始。当时说的很清楚，他周燃给周耀五十万，从此之后再不要联系。
或许这辈子都不会见，或者下次再见······可能就是警察通知他去领周耀的尸体。
杜律很有耐心的等他回神，周燃摸索了一下手腕，那里是西老师名字的纹身，他问：“周耀出来具体是什么时间？”
杜律回答：“两天后。他在看守所表现的还不错，他也问过几次你，我想如果你去接他，那对他将来发展还是有正面引导作用的。这样，我写个地址给你，到时候去不去都看你的决定了。”
她掏出随身的小本，快速写了地址递给给周燃。周燃沉默了一会儿接过。
杜律说：“职责所在。还有你，不要跟那群人混在一起，为了张姐，你自为之吧。”
周燃也没再解释，点点头也道了声谢。
他没回家，先是去了郑栊的大本营，跟他的副手大概说了一下这样的情况，然后也说大概几日后自己要去英国。办完事情已经下午，站在外面停了一会儿就驱车去了公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