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燃知道西迢说的应该是实话，但他也知道曲昭音的脾气，所为三岁看老，一个人的脾气轻易是不会改的，西迢单单作为普通客人去听几场，应该不至于让他……怕成这样。
有些害怕又非要壮着胆子来搭话。
“曲昭音应该挺难的。圣马蒂歌剧团新剧首演的票就算是一般都贵族也非常难买到。那些票一大部分都是赠送的形式，送到跟剧团有商业或者一些别的业务合作的人手里。这部分送出去的票，也是有个一类二类的。”
“圣马蒂首席竞争非常激烈，团队内的高层有些种族歧视。现在他能坐稳首席差不多全靠团外听众的支持。正好我那位开红酒庄的朋友是特等票，正好他是曲昭音的粉丝。好几年前的事了，谢幕了曲昭音特意来找他道谢，应该是那个时候他记住我了吧。”
西迢说的非常详细，他像是再给周燃科普什么，但这些轻描淡写间泄露出的上流社会里，针对普通人的极端恶劣的生存法则过于□□不加掩饰，让他有些不适的皱了皱眉。
西老师伸出指头点了点他的眉宇，“这就是所有人默认的规则，资本能掌控一切。别皱眉。你可以当成一个睡前故事。”周燃最难能可贵的是他三观还未成型的时候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还能保有道德感。
周燃不自觉松开了紧缩的眉头:“暗□□故事吗？”
西迢故作吃惊:“我以为燃燃已经过了要听公主和王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的年纪了。”
周燃被他逗得有些禁不住，他握住西老师的手。
“所有人都是这样？”
他语气不严肃，像是寻找一个答案，西迢脸上的笑容稍稍退却，想了想有些遗憾的回答:“大部分都是。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朋友。这是我到英国后最先学会的一句话。”
周燃点头:“我记住了。”
西老师则叹了口气:“我希望你没有体会到这句话的那一天。”
他们俩站的地方虽然比较偏，但还是有人去打招呼。毕竟都看到了曲昭音的表现，大部分来的都是旁敲侧击询问西老师的名字和身份。西老师处理这些非常顺手，以至于班长在旁边围观了半天都不太敢走过来，还是周燃先冲他打招呼。
班长在西老师的眼神中走过来，还没站定就开始:“您好，我姓李，叫李问。您贵姓？”
西老师:“免贵姓西，东南西北的西。”
“好姓好姓，西先生一看就是青年才俊，年轻有为年轻有为。”
班长干巴巴的夸着，西老师笑了笑拍了一下周燃的肩就走去了窗边，他走得远了李问才松了口气，他非常复杂的问周燃:“这就是你那位？”
周燃点头。
李问的表情更加复杂:“你这……你牛。你俩怎么认识的？”
“算是长辈介绍吧。”
李问，李问无话可说，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行，你也是苦尽甘来，好好过吧。”
周燃给面子的扯了扯嘴角问:“你最近怎么样？”
李问:“老婆孩子热炕头呗，还能怎么样。”
……
跟李问的寒暄很快就结束了，周燃走向西老师的时候西老师正漫不经心的透过窗户看未化得雪，他侧对着一个搭话的男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附和。他明明离周燃还有不短的距离，周燃却觉得自己能从他平静的眼底里看到一片冰雪。
有点冷，又很静。
周燃默默的走到他身边，那个还在说话的人很快就识趣的离开。
“聊的什么呀。”西老师温声问。
“一些废话。你呢？”
“那个人刚从英国回来，就多问了几句。”
周燃对英国的印象随着跟西迢交流的深入，已经从美食旅行转变成了权谋内斗。听西迢这么说他问:“情况不太好？”
“嗯……还算可控吧。暂时跟我也没什么关系。”这个比较难跟周燃解释，西老师说的很笼统。
两人无言的看了一会儿雪，西迢忽然问:“怕不怕～？”
周燃嗤了一声。
西老师被逗乐了:“我们燃燃天不怕地不怕。”
周燃:“我怕你。”
“怕我？”西老师看向她。
周燃没解释，他握住西迢的手，这手还有点凉，但比以前好太多了。
“走吧。”
“还要去哪？”
“后边吧。不知道开放没，带你去我住的宿舍看看。”
曲昭音看着这两个男人不理会明里暗里的打量，毫不避讳的牵手离开，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轻轻的叹了口气。
根据自己印象的多少，周燃领着西老师在校园里溜了一圈。李问说的那个烟花表演是在郊外，离得还挺远的。烟花也没什么好稀奇的，两个人都不太感兴趣。而离回去的时间还有很久，就在这时周燃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就问：“要去艺术展览馆看看吗？”
西迢欣然：“好啊。”
音乐学院不远的地方就是全国首屈一指的艺术学院，那个艺术展览馆是学校修建的，但却在校外。学生凭学生证可以免费，普通人掏门票，也不贵。去年国际上的新锐艺术展就是在这里办得，也算是个比较有名气的展馆。
离得不远，走过去大概十几分钟。
展馆的人居然还不少，西迢走到展板那里的时候才发现他们来的还挺是时候，这是一个视觉与科幻为主题的国际大展，有科技、平面两个大厅。其下又有很多小的分组。来看展的年轻人居多，打扮也都很潮流，西老师和周燃汇入人流倒也不是很显眼。
任何时候科技总是比平面展现更有冲击力，为了不影响观感，西迢先选择了平面厅。平面展厅在左边，摄影组的展览在最里面。
他们俩就这样一路慢悠悠的走，慢悠悠的看。
平面作品光怪陆离的设计和色彩和极度的夸张表现是非常能抓人心扉的，这其中不乏一些非常优秀的作品，西老师看的津津有味。看到喜欢的还会给周燃讲一下。
艺术都是共通的，周燃虽然没有西老师那样敏锐，但基础的艺术修养还是有，只是他看了几眼就把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西迢身上：“很喜欢？”
“喜欢。我好久没看过展览了。”西老师的注意力根本无法收回，满眼都是这些作品。这里的展品的作者应该年轻人居多。从思维上面给他这种中年人一种特别直观又新潮的碰撞。
越往前走，西老师的步子就越快，最终到了摄影组的时候，很少有作品能让西老师停个四五秒。
周围的年轻人的手里的手机也大多都换成了□□短炮。这是个可拍摄的展，到处都有闪光灯。周燃看着西迢差不多走马观花就好奇的问：“都不好？”
西老师没有明说，他反问：“燃燃你有喜欢的吗？”
“那个极光的我觉得就很不错。”
周燃说的那副作品在入口最显眼的地方，确实科幻感十足，也很少见那样的构图和创意。
“其实说是摄影组，倒不如说是平面设计跟照片结合做出的作品。比较要求创意和个人的想法。”西老师轻轻点了一下眼前的一张图。
这一张图色调偏紫，主题是一个手，背景是林立的高楼和炫目的黑夜。
“这个构图很少见颜色很鲜艳，创意也很不错，用破旧隐喻崭新，□□对比机械。还有一些小细节。摄影的基本功很扎实。”到了西迢这一步，基本功扎实的作品已经不会给他的灵感殿堂带来任何波动了。这也是为什么他走得快的原因。
周燃侧头看了几秒还没来得说什么，就听背后一个声音传来：“那您觉得这幅作品有什么缺点吗？”
他和西迢同时回头，说话的是一个年轻人，看起来二十三四左右。穿着连帽衫，白色羽绒服，他比旁人看起来更轻松，因为他什么也没拿。
“有天赋，路还长。”西迢说。他没有正面回答，那个年轻人却好像听懂了。他冲西迢弯了弯腰：“Alston先生，您能给我签个名吗？”
“当然可以，只是我身边没有笔。”西迢说，“或者你有带吗？”
“有的。”年轻人像是习惯随身记录什么东西，他从兜里掏出一个本，取下笔递给西迢：“麻烦您签到我衣服上吧。”然后转身把后背给了西迢。
他的笔是那种特别多颜色的圆珠笔，西老师挑了个跟作品差不多色调的颜色，在他背后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谢谢。”年轻人礼貌道谢，收回了笔说：“这里其实摄影圈的人多一些，我刚刚过来的时候发现好多人都认出您了。现在外网风风雨雨的，您跟您的朋友还是早点离开这儿比较好。”
西老师颔首：“多谢提醒。”
等年轻人离开之后，周燃说：“现在回吗？”
万没想到西老师摇头一笑：“去科技厅看看。科技厅总没有认识我的人吧。”
周燃：“······你还真不怕。”
西老师：“都是不相干的人，还不值得打乱我们的计划。走吧，我觉得科技厅你应该会喜欢。”
西老师不放在心上，周燃可不是。他跟西迢往外走的时候，明显注意到很多视线都落在西迢身上，甚至还有些窃窃私语。
他眉头皱的很紧，气场又凶，走在西迢身边更显得冷厉，一时间倒没有人敢像那个小伙子一样来搭话或者是要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