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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请君(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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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士奇的夫人,是瑞香坊印子钱生意的老主顾。

    而且,还钱的期限快要到了。

    他从徐乾学那里敲诈的三千两送到后,高夫人惦记着趁早送去,勾帐了事。一分利也是利,家里要是能周转开,起初也不会借贷。

    可高士奇一直没有回家,高夫人向来不会越过丈夫自己随便做主,而且入秋以来,为时气所感,病中天天吃药,十二个时辰里倒有七八个是昏睡着,精神不济,越发不敢匆忙独断。

    为了节省用度,家里仆人能裁的都裁了,只剩三个要紧的,都是高夫人的陪嫁,大半恋着情分,在这里死扛。

    其中之一的钱妈,认真煎好一碗滚烫的药,生怕撒出去半滴,颤颤巍巍地端给高夫人。

    “太太,喝药吧。刚换的大夫和方子,说比前头那个瞧得准。”

    “药材贵了,还是贱了?”

    “太太别问了,现在什么东西都是一天一个价。还了印子钱,若是有富余,我去央求下内务府的人,帮着多买点便宜口粮,咱们存着吧。紧急关头,银子不能当饭吃,还是粮食实在。”

    “嗯,这是正经主意。老爷还没回来?”

    “有动静,老陈早过来告诉了。太太别等了,喝药吧。”

    高夫人深情地抚摸着装有三千两银锭的钱匣子,苦涩的汤药,仿佛也甘甜。

    康熙对高士奇很慷慨,不仅时不时给些赏赐、物品,还指了西安门内一处小小的二进院给他用,离紫禁城不远不近,方便他进宫当差。不必花钱在住上,就省去好大一笔开销。但高家的生计,依旧难维持。

    名士不是嘴上说说就能当得,收古籍,收字画,动辄几百上千两,这种面子工程不能节省。高士奇从前在明珠门下,时不时有些引荐的外财可发,大致还能收支平衡,明珠一倒,高士奇青黄不接,又不能立马叫外人看出他窘迫了,高夫人只好偷偷借印子钱。

    钱妈看她似乎今天精神不错,随口多说了两句闲话。

    “东西贵,人可便宜呢。我寻思,城门口或许有贱卖的青菜,今天走去瞧瞧,反倒看见逃荒过来的灾民,孩子养活不起了,卖儿卖女的。都是给口吃的就领走。单有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哟,好漂亮,多少人围着看。她爹开始喊一百两,后来被抬到三百两,也没卖。”

    “妈妈是想着……”

    “少爷啊。都十七了。身边也没个服侍的。说出去,好没面子。像他这么大,又是官宦人家,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可是委屈。”

    “我没忘记,只是怕养活不起。先对付着吧,好在他自己也不大喜欢。妈妈留意着。这三千两若是有剩,省一抿子出来,买一个干净的吧。”

    主仆两个又开始算钱该怎么用,仿佛匣子里的钱能凭空再多些,买齐过冬的棉衣和银炭等等,最好在涨价前置办的必需品。

    说得兴起,窗外隐约有男人请安的声音,钱妈妈便知道是老爷回来了,收拾好药碗,打起棉门帘,高士奇正好走到门口。

    “太太今天怎么样?”

    “换的新药方似乎不错,太太张了点精神。”

    高士奇绷紧的面部上才出现些暖意,快步走进内室。

    “幼宾难得在我回家时还醒着。待会儿要不要一起用点宵夜?”

    “老爷吃吧,我陪着。刚喝了药,那味道弄得胃口全无。老爷怎么才回来?”

    “外面的事,你不懂得。”

    高夫人时刻惦记着钱的事情,开口问道。

    “徐府送了三千两过来,可怎么用呢?”

    “哦,我卖了一幅字画给徐乾学。如今不是前两年风光了,重操旧业也无妨。这里头,两千两我有用处,搁起来别动。剩下一千,你做主就是。”

    光欠瑞香坊的本利就一千五百两有余,高夫人迟疑半天,还是把实情咽回嗓子眼。

    “知道了。老爷用饭吧。”

    钱妈端上稀粥小菜,高士奇随便用了些,就要在床边的矮榻上歇下,应付晚上妻子口渴喝水或如厕。高夫人想跟钱妈说私房话,把丈夫撵去书房睡,然后郑重取出八百两银子包好。

    “这就拿去。一天滚出的利钱也不少呢,省一点是一点。大掌柜的向来心善,你好生赔不是,只说差的过两日就送,想来她也不至于出口伤人。”

    “这倒不难,老婆子脸皮厚,掌柜的是年轻姑娘,被说几句又不会掉块肉。可差的七八百,又哪里寻?”

    “实在不行,我把陪嫁的首饰衣裳典当过去。她们家也收这些细软,而且价格公道,比那群当铺的滑头强多了。过一日算一日吧。头一样,不能叫外面看老爷笑话。”

    钱妈叹一口气,无计可施,挟了包银子的包袱出门。瑞香坊的后门昼夜不断人,阿香的大姐算定高家今天必来人,也等着没有睡。两边客客气气地记明帐目,门房出来,送了钱妈好远。

    徐府的家丁一路尾随钱妈过来,把瑞香坊的名头位置记下,赶紧回府报给大管家。知道是这个去处,大管家觉得难办,于是叫来自己的老婆,叮嘱一番,套上车马送去瑞香坊。

    不到半个时辰,大管家的老婆回来,跟丈夫嘀嘀咕咕半天,然后将一张纸塞在他手里。

    第二天早上,徐乾学听说钱进了四公主手里,越发闹不懂,又把弟弟徐元文找来商量。

    “要说是她,我倒有五分信。皇上心里拿她当皇子一样的。只我从不曾得罪四公主,何必闹到这个地步?”

    徐元文毕竟在南书房行走,眼界与哥哥不同,循迹推测着。

    “要说四公主,那就是陈廷敬了。他也厉害,干脆回山西老家避风头,全不在意京城如何。原来门路在这儿。”

    “嗯。倒也未必。你来看,这是管事想办法弄来的,高士奇向四公主借贷的明细。或许,他只是贪图瑞香坊利钱低。你看这今天一百,明天五十的,借借还还,零零碎碎。若单是为蒙骗我,未免太费周折。搞不好是他那位,天上有地下无的贤妻,自作主张借的。再等等吧。”

    到了下午,大管事又急忙跑来通报,说高士奇拿着银子去了索额图府上,徐乾学这才觉得味道对了。

    能跟索额图交往的汉臣,只有一个李光地。如今明珠倒了,索额图一家独大,岂容他复出,于卧榻之侧酣睡呢。

    徐乾学决定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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