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吃到一半，忽然注意到刚刚那个和店家一唱一和的顾客，自称李二盒的那个精瘦男人，从街的另一边朝他们走过来。
百里和全归对视了一眼，都没动作。
李二盒走到拐角处，并没有走到路上，而是身形隐藏在拐角处，向他们招手，小声道：“诶，小兄弟，过来一下。”
“干嘛？”百里坐在石墩上坐的稳稳当当。
“嘘，小点声。”李二盒探出一个头，往肉夹馍店铺那快速扫了一眼，见没人才松了口气：“你们知道大米宾馆在哪里吗？我带你们去吧。”
“我们知道，不用了。”全归冷声。
“哎呀，小同学不要敌意这么深啊，我们同病相怜，都是孤儿，自然要互帮互助嘛。”李二盒笑得贼兮兮的，眼睛眯着像老鼠的眼睛，“等会只报我的名字行不行。”
见两人都不理他，他眼睛滴溜溜一转，眼眶里便蓄满了泪水，一眨巴，泪就落了下来。
百里目瞪口呆。
骗子门槛现在这么高的吗？眼睛是水龙头啊，说哭就哭！
李二盒嘴角往下耷拉，一张黑瘦的脸上流满了泪水，哽咽道：“跟你们交个心吧，让你们报名字是因为，你们去住宾馆，宾馆老板娘会给我十块钱，我无父无母，家里就我一个人。”
百里：“那你岂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多好呀，你随便打个工养活自己不就行了。”
“啊？”这一段话把李二盒都说蒙了，傻呆呆的张着嘴站在那里，脸上还挂着泪水。
全归扯唇笑了一下，又很快收了回去。
哭都哭了，当然不能浪费他的泪水，李二盒硬头皮说下去：“那肉夹馍老板比我有钱，他开着小店每天都有收入，我不一样，我现在连个工作都没有，那十块钱对我来说很重要，你们就当行行好，只报我的名字。”
百里把剩下的饼都塞进嘴里，两边的脸颊鼓鼓的，他抬头给了全归一个眼神，让对方来回答，没办法，对方比他高一个头，他不抬头都跟全归对视不了，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全归低头看到百里这副模样，被萌到了，眼神都变得温柔了许多，他对着装哭的男人道：“我们可以只报你的名字。”
李二盒瞬间就不哭了，差点笑出来。
硬生生的凭着骗子的职业道德将上扬的嘴角又重新耷拉下来，嗫嚅道：“谢谢你们，你们真是大好人。”
然后脚步轻快，哼着歌走了。
“他开心成这个样子，可不像是为了十块钱。”百里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去，以至于有些口齿不清，“你觉得我们两个人谁更值钱？”
全归对于他跳跃式转移话题的方式已经习惯，闻言道：“你更值钱。”
他总是用最认真的表情回答最疯癫的问题，认真的表情给人一种真诚的感觉，但是事实上，谁也不知道他在回答这些问题时在想些什么。
若是其他人，那回答一定多多少少带着几分敷衍，但是对方是全归的话，就算是敷衍，那也是在认真的敷衍。
“哎，你情商一定很高吧，”百里感叹，他跟在全归身边，全归总能哄的他开开心心的，他支着下巴，眼睛闪亮亮的：“你能教教我怎么讨好人吗？”
“我不会讨好人。”全归站了起来，捏了捏他的脸：“我们先跟大公子汇报一下吧。”
百里捂住脸，震惊：“你干嘛？”
“看起来肉乎乎的，想捏一下看看是不是想象中的触感。”全归很诚实，“果然很软。”
百里狐疑道：“你这是在教我吗？”
“什么？”
“讨好人啊。”
“算是吧。”全归选择顺坡下。
百里信了，嘴里念叨着：“那你这方法我也用不了啊，我可不敢捏大公子的脸，大公子会剁了我的手吧。”
全归：……哎。
两人坐进车里，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进车里，温暖而不刺眼。
“等会儿我来汇报。”百里自信满满，是时候让大公子见识一下他的调研能力了！
“好。”
露华医院。
尹逸晨坐在轮椅上，在医院楼下的公园练习使用轮椅，身后跟着的医生脸上带着麻木的温柔，仿佛洗脑般的重复：“小公子，您的腿真的还在。”
尹逸晨正在想事情，被他打扰的有些烦了，“我听到了，你都说了很多遍了，我又不是听不懂人话，你真的好烦啊。”
医生有苦说不出，这也是治疗的一个方式，暗示性疗法，但是这需要病人的高度配合，现在病人拒绝配合，这个疗法算是没用，但是选择药物治疗，患者更抗拒。
医生嘱咐护士几句，便愁眉苦脸走了。
护士目光幽幽地望着医生离开的方向，然后扬起下巴，45度角抬头望天，目光忧郁，站在尹逸晨身后扮演雕塑。
黎子尧甩开他哥后就直奔这里，见到护士甚至还跟她打了个招呼。
护士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
尹逸晨看到黎子尧，急的差点站起来，他双手撑着轮椅，红着脸道：“你怎么才来啊，我都等你好一会儿了。”
黎子尧还有些气喘：“我可是马不停蹄就来找你了。”
尹逸晨看了一眼在身后尽职尽责的护士，清了清嗓子道：“我同学来了，你先回去吧。”
护士离开后，黎子尧将尹逸晨推到阳光下，道：“多晒晒太阳，我问医生了，医生是骨折了多晒太阳好得快。”
尹逸晨抿唇，眼泪汪汪的：“我不是……”
黎子尧哎呦了一声，手忙脚乱地安慰他：“不是什么？不是骨折也别哭啊。”
对方似乎难以启齿，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撅着嘴道：“我告诉你，你不会嫌弃我吧。”
“怎么会呢！”黎子尧急的围着轮椅转圈圈。
“我以为我被截肢了，我以为我的左小腿没有了，但是其实它还在，但是我没有感觉。”尹逸晨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黎子尧急的揪头发，“没事的呀，阿晨，医生说了，只要治疗一段时间就能好了。”
尹逸晨还是哭，“我好没用啊，哥哥劝我我还不信，哥哥会不会觉得我笨，会不会讨厌我啊。”
黎子尧一点哄人的经验都没有，话没经过脑子思考就说了出来：“放心，如果你哥哥说你笨，我帮你揍他！”
“？”
尹逸晨不哭了。
他瞪大眼睛，睫毛上还挂着泪水：“我哥一根手指头就能按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