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映篱和陆铮才刚到，就听见大队部的院子里闹哄哄的。
两人走进院子，就看见一群人挤成一团，也不知道是在打架还是在拉架。
许红霞眼睛尖，一眼看见了陶映篱，疯狂地招手叫她过去。
陶映篱走近了，便听见许红霞说道：“吴利民他妈于婆子闹到大队部来了，两个民兵都没拦住她！于婆子从棚子里薅着江小楼的头发就把她薅出来了！”
说到这，许红霞一抬下巴，“这会儿还打着呢，拉都拉不开！”
像是应和许红霞的话似的，人群里传来于婆子的叫骂声。
“你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勾引我儿子，把我儿子的命都吸没了！”
“我打死你个贱人！看你还怎么出去害人！”
“你就这么缺不得男人？男人回城看个病，你都守不住！”
陶映篱听着人群中央的骂声和噼里啪啦地撕打声，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时许红霞凑到陶映篱耳边，说道：“现在还是没力气了，刚开始的时候骂得比这不堪入耳多了！江小楼被押回来，衣服本来就是糊弄着穿上的，被于婆子拽出来，差点又给扒光了！”
徐荣珍站在一边，叹了口气，说道：“你少说两句吧！江小楼再怎么说也是知青，她颜面丢尽，咱们脸上就能有光了？”
“我这可不是幸灾乐祸，我这是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许红霞冷哼了一声，“咱们女知青那点集体荣誉早就被她败坏净了，我不说难道村里人就不讲究她了？还不如自己过过嘴瘾呢！”
窦敏则很嫌弃地啧了一声，说道：“偷人也不偷个能看的，吴利民她也下得去嘴！”
程素秋听见，赶紧拉了她一下，说道：“于婆子正发疯呢，你可别什么都往外说！小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她敢动我试试！”窦敏撇了一下嘴，到底没再继续说了。
这时陶映篱问道：“你们重修水电站的计划怎么样了？开始实施了吗？”
徐荣珍看了一眼跟在陶映篱身后默默护着她不被人群波及的陆铮，笑得有些微妙，“早就开工了，也不知道是谁说动了大队长，让曲工程师监督我们和工程队施工呢！你还别说，这曲工程师是有真本事的，有他在，我们的方案又完善了不少。”
陶映篱反应过来徐荣珍是在说陆铮，抿嘴笑笑没说话。
曲工程师帮助了陆铮很多，眼下陆铮推荐他当水电站修复工程的总工程师，也算是投桃报李。
毕竟对于曲工程师来说，修水电站的活儿，总比天天喂牛赶牛要好多了。
再者，曲工程师戴着老右的帽子，也得对村里有卓越贡献，才可能摘帽子。
正当陶映篱想着这些的时候，于婆子和江小楼终于被村里人拉开了。
于婆子人被两个大男人抓着，还双脚乱蹬寻找机会想踹江小楼两脚。
她的头发披散着，有的地方都出血露头皮了，却好像不知道疼似的，满脸鼻涕眼泪，野兽一般地嘶吼着。
仿佛要生吃江小楼的肉似的。
常言道，人生三大悲——幼年丧母，中年丧妻，晚年丧子。
于婆子溺爱了吴利民这个儿子一辈子，除了心疼儿子以外，自然也是希望自己老到不能动的时候，有人给她养老送终。
现在她老了，儿子却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这让她怎么可能不崩溃？
所以江小楼这个害死她儿子的人，就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而江小楼那边呢？
起先还能反抗几下，时间久了也招架不住于婆子这个疯婆子了。
她现在鼻青脸肿的，脸上身上也都是被于婆子抓挠的伤痕，整个人挂在两个民兵的胳膊上，已然晕了过去。
好在这次偷情目击者众多，也不需要江小楼交代什么。
村里还是照常开了大会。
妇女主任第一个说了自己的看法。
“江小楼是知青，怎么处置她，得交给公社的人决定，咱们还是把她交到公社派出所去，让镇里领导处置她吧！”
民兵队长听了，有些为难地说道：“这次的事都闹出人命了，咱们要是报上去，铁定被批评。咱们村今年因为拖拉机的事，本来就遭人眼红，这不是给别人机会说咱们闲话嘛！”
村里有德高望重的老人听了民兵队长的话，也附和道：“论理儿，是得把江知青交给公社处置，可咱们村今年整了那么些拖拉机，眼瞅着是能拿先进的。这事要是报上去，村里的先进不就泡汤了吗？”
涉及到自己的利益，村民们就立刻变得积极多了。
“是啊！拿先进可是发细粮的！把她江小楼交出去，谁赔给咱们三十斤细粮啊！”
“要不就让她去猪场吧！”
“她这回可害死人了，光挑粪可不够！”
一群村民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站在陶映篱旁边的许红霞听了，嗤笑一声，“我是不稀罕那些细粮，还不如把这个祸害赶紧送出去呢！省得再作妖！”
陶映篱的目光闪了闪，饱含深意地说道：“不送出去有不送出去的好处。”
毕竟江小楼还没有尝到失去全部倚仗的滋味呢！
不知道江采萍那边的好消息，江小楼怎么能就这么死掉呢？
村里因为要不要把江小楼送出去这件事，吵了好几天也没个定论。
于是时间一晃就到了第三天。
吴利民的尸体停了三日，也该下葬出殡了。
于婆子整天以泪洗面，这天也支撑着自己，给吴利民办了丧事。
吴利民在村里名声臭，死得又很不体面，村里除了过去和吴利民死去的亲爹吴老汉有礼的那几个，几乎没什么人过来随礼。
而比起于婆子的悲痛绝望，曹寡妇却完全无动于衷。
她面无表情地收完了冲自己来的礼金，等丧事一办完，就立刻把于婆子赶出了自己的红砖房，扬言吴利民是偷情死的，自己绝不可能替他给于婆子养老。
于婆子早年饿死了女儿，如今儿子死了，自己也没了倚仗，晚景会有多凄凉，可想而知。
然而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像于婆子这种人，村里也没有人怜悯她。
她被曹寡妇赶出家门的事，在村里人那里，也不过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笑料。
比起这个，村里人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原来，村干部在江小楼被抓的第二天一早，就去镇里打了电话，把事情经过告诉了白家人。
所以这几天，全村人都在等着白家人的反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