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溪若有所思,这人虽是少女的装扮,长相亦是雌雄莫辨,但骨骼却是个实打实的男性。
这人男扮女装?
在这偏远的海域,人烟稀少,何必多此一举?
苍溪默不作声的继续看着,而周围的人对那“少女”说出的离经叛道的话并未露出诧异之色,反而欣慰颔首,其中一个年岁稍长的,拉着老人的手,温声劝说道:
“栀儿有此志,我们做长辈,提供不了太多的帮助,唯一能做的只有支持。”
少女拨开人群,将地上晕倒的少年捞到肩上,“奶奶不必再劝,我三日前已夜观星象,此人将会是我等离开此处的关键。”
闻言,众人自觉的让开了一条道。
离开?
离开无烬海域?
这样的字眼太具有诱惑力,众人无法不心动。
他们眼巴巴的看着挽栀离开的背影,心里皆生出了一抹期待。
若真能离开,哪怕是救下一只为祸苍生的恶鬼,他们也在所不惜!
随着挽栀远去,苍溪从渔夫的视角疯狂转换,从地上的石头,到天上的飞鸟,最后落到了一间茅草屋前的灰狼身上。
这只灰狼已然年迈,它趴在门口晒着一日只能见着三个时辰的太阳,懒洋洋的,动都不舍得动。
可瞧见挽栀回来后,它还是起身迎了上去。
“嗷呜~”
低低的叫唤声,是在欢迎挽栀回家。
“灰爷,你去帮我拿药箱来。”
药箱?
苍溪可不知道药箱在哪里,但灰狼知道。
它快速的从角落里扒拉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箱,费劲的咬着手柄,边咬边用前爪推,将其带到了挽栀的面前。
“好,谢谢灰爷。”
灰狼跳上了床尾,在这个视角里,苍溪近距离的看清了此人的容貌。
是冰室里的那个人?
那这位“栀儿”,恐怕就是苏子行了。
仔细看,还真能从这是稚嫩的脸庞上看出苏子行的影子。
苏子行的动作很熟练,但也仅限于熟练。
他伤口包扎得又快又好,但缺少消毒的步骤。
苍溪看着有些迷惑,而灰狼也伸出爪子挡了挡挽栀的动作。
挽栀没理会,包扎好之后,伸出手,划破指尖,为其喂了两滴血。
“这种程度的伤,两滴应该够了吧。”挽栀喃喃自语。
苍溪心想:“……这是什么体质?”
这次的视角好几天都没有变,时间流速也明显变快,因为挽栀并未离开茅草屋,而床上的少年也在第三天醒来。
“多谢。”少年并未多言,只是说了两个字,便像是耗费了一身的力气。
挽栀摇头,问道:“你从何处来?”
“中原。”
挽栀替他擦去额上的汗水,“好,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吧。”
他背过身去,眼底的神色几近疯狂。
中原。
这个地方,可不就是他做梦都想回去的地方吗?
看来,这个人没有救错。
对此,苍溪也表示赞同,毕竟少年身上穿着,脖子上戴的,都挺名贵,像是富家公子流落到此。
若他真是大有背景,那外界必定有大能来此处,打破这无烬海域的平静。
被流放到无烬海域的人啊,身上都被种下了蛊,若是离开海域中心的笼心蛊太远,他们变会吐血脱力,再无法前行半步。
这对他们来说,何尝不是画地为牢,囚禁了一生?
挽栀离开之后,苍溪并没有跟着离开。
他抬着脑袋看向床边的人,发现他此刻正看着挽栀离去的背影,泪凝于睫,眸中满是悲伤。
苍溪怀疑他带着记忆进入到这“虚忆”之中,想再观察观察,那人便闭上了双眼。
时间流速也在此时再次变快。
少年在他眼中以一种近乎诡异的速度痊愈,与挽栀的关系也愈发的熟稔,已经到了可以为对方布菜的程度。
这次苍溪来得及数过去了几天。
反正挽栀脸上的笑意是越来越浓。
这些日子里,他们畅谈于枫树边,舞剑于花海间,对酌于明月下……
挽栀脸上的笑容愈发多,也愈发的模糊。
这样纯粹的快乐,或许正是虚忆所针对的要消除的对象。
反正他们之间的欢声笑语越多,时间的流速便越快,画面便越发模糊。
苍溪打了个哈欠,觉得这个“虚忆”很没品。
吃人快乐,却不吃“悲伤”。
这两人能变成现在这样,少不了几件伤心事。
苍溪突然不想看了。
他也有爱人,一想到注定悲剧的结局,他的心就很痛,痛到恨不得把这“虚忆”给撕了。
在他这复杂又暴怒的情绪影响之下,虚忆支撑不住了。
脱离虚忆前的最后一眼,是少年满含怒意的眸,是成年苏子行释怀的笑容。
——
再睁眼。
苏子行跟地上的人都醒了。
正是相对无言。
苍溪觉得自己现在不该呆在这里,得给他们一个独处的时间。
他蹑手蹑脚的起身,往门口挪动。
“少阁主请留步。”
南蛮圣子权御末出声,他的计划都被对方破坏,语气自然算不上好,但他还是起身行了一礼。
他亲身入这虚忆中,第一遍还未走完,便生出了后悔之意。
只是理智占了上风,他还是坚定的选择走下去。
而现在,被苍溪半路破坏了。
“你认得我?”苍溪说了一句废话。
“是。”
苍溪看了一眼唇色苍白的苏子行,大大咧咧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我说你们二人什么仇什么怨,何必搞成现在这副模样?”
二人沉默。
半晌,苍溪气笑了。
好啊,都不说话是吧?那他也不吭声。
最后是苏子行先没忍住,“少阁主可否帮我,去了这绝情蛊?”
苍溪看了眼神色紧张的权御末,“办法是有的,只是……”
他故意停顿,权御末果然急了,“只是什么?”
“只是,得先把虚忆给破了。”
权御末的脸色有些难看,“好。”
有苍溪之前的介入,解除虚忆自然变得简单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