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吸了一口烟,呼出:“别惹妈妈生气了,从小她一直尽力满足你,含在嘴里怕化了,抱在怀里怕摔了,不敢打更不舍得打,我知道你今天怨她,可你要理解一个母亲的心。”
朱寻脸色有些难看,他们越是小心翼翼他越觉得自己是个外人,而且秦风刚刚的话像是一把刀插在胸口的刀,不能细想,很痛。
到底是谁没有把谁当家人?
回到家,徐登凤已经回房间躺下,看姚美华脸色还好,朱寻松了一口气。
姚美华朝他招手,两人去了书房。
朱寻环视一圈,他已经很久没来到书房,上一次来还是毕业旅行,每次有大事要商量才会来。
“小寻,她不爱你。”
朱寻心里预演了无数应对的话术,可没想到舅妈开口就是王炸,就是他内心深处不愿相信不愿面对的。
“我爱她。”
这也是姚美华没想到却意料之中的回答,一种无力感从脚底钻入身体,从嘴巴呼出去,整个人失去了支撑,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老了。
她轻揉太阳穴:“小寻,舅妈给你找更好的女孩子。”
“更好的女孩子有更好的男孩子去相配,我只要她!”眼里是不解和坚定。
“这个女人只要钱,你信不信只要五百块,她就能离开你。”
“我就值500块?”
“是她只值这个数。”
沉默。
“舅妈,如果你真的不能接受她,我想明天带她回扬州。”
“你以为你妈就能接受吗?”
“她有什么资格不接受?”
“不行!我不会也不能让你为了这个事情去烦你妈。”
不欢而散。
朱寻去洗澡的空档,姚美华双手环胸站在房间门口,看着坐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徐登凤。
“我们家不是旅馆也不是不三不四的地方,你现在已经醒了。等会我会让小寻跟他哥睡,让你睡这个房间不代表是接纳你,希望你有点廉耻心。”
徐登凤垂下头,睫毛的阴影像一把扇子遮住了她的眼眸,让人看不出情绪。
姚美华再次败下阵来,对方的不接招倒显得她幼稚刻薄。
朱寻洗完澡回来,徐登凤已经躺下睡着,他伸手摸向被子里的手。
还好,没那么冰了,应该是葡萄糖起作用了。
徐登凤反手一把抓住他的手,眼睛倏地睁开看向他。
朱寻的心跳的飞快,脑袋来不及思考已经俯下身子。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
朱寻抬头,出口有些沙哑:“谁啊?”
“我。”秦风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妈妈让你今晚和我睡。”
朱寻看向怀里的人,徐登凤别过眼。
朱寻叹了口气,捏了捏她的小手:“你好好休息。”
没有回应。
朱寻有些忐忑的跟着秦风回屋,整夜翻来覆去,等感受到身边人的呼吸变得均匀,他掀开被子,小心起身。
“去哪?”
朱寻吓得一激灵,朝秦风看过去:“我怕小凤一个人害怕。”
秦风冷哼一声:“纯洁的恋爱关系?”
朱寻怕秦风误会她:“我和小凤什么都没做过,她是个好女孩,是我,是我单方面的……”
说不下去了,他甚至开始怀念刚刚的旖旎。
秦风长腿一伸,把被子给他盖好:“睡觉。”
朱寻只好老实的闭上眼,那种勾人的烦躁却是怎么也挥散不去,手脚也变得无处安放。
好不容易熬到了早上,他那屋子却迟迟没有动静。
朱寻敲门:“小凤?我进来了?”
开门哪还有人?被子被叠的整整齐齐,找不到一丝她存在过的痕迹。
朱寻的手心立刻出汗,额头一阵阵的痛,不会的……
他疯了一样打开家里的每一扇门,接着是院子,没有,都没有!
姚美华明显被吓到了:“小寻……怎么了?”
朱寻猩红的眼看向她:“怎么了!小凤不见了!是不是你?你昨天和她说了什么,怪不得她昨天就不对劲!”
秦风一把抓住他的手,朱寻挣脱不开。
“怎么说话的?那是你舅妈,你要为了一个外人这么和妈妈说话?”
朱寻失控的大喊:“那不是外人!要我说多少遍!那是我要在一起一辈子的人,从我回来到现在,你们有没有认真的听过我讲话?她一个女孩子跟我来上海,人家从醒了到现在,跟你们谈过一次钱吗?瞧瞧你们一个个惊弓之鸟的模样,一个说人家只值500块,一个说她是潜在的犯罪分子,被金钱腐蚀的到底是谁啊?现在人没了,她能去哪?你们要逼死的是她还是我?”
姚美华捂住心脏,工作不顺利,家里孩子也到了叛逆期,面对指责她痛苦的摇头,难道是因为昨晚自己的那些话?
看到姚美华心虚的样子,朱寻更失控了,他拿起东西就砸。
秦风一把制住:“跟谁发疯呢?”
“对!你们才是一家人,我本来就是外人,我走!”
姚美华赶紧站起身:“小凤我会让你哥去找,别走!”
秦风立刻明白,一把拖住朱寻将他关进房间,门窗锁死。
朱寻抱住被子无声的流泪,他明白只要提到回扬州,舅妈一家就会这样,这种刻意营造出来的温馨被打破。
他明白表哥对无知又愚蠢的自己做出的迁就,表哥和他在一起时,喊姚美华都是妈妈,甚至有时候也会跟着他喊舅妈,可这种刻意反而让他更不自在。
倒不如痛快些,撕开这张假面生活,他没有他们想的那么脆弱,也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多心思。
可他真的有勇气回扬州吗?他的妈妈,面对面两人都没办法相认吧。
长时间的洗脑已经让他和这家人一样染上了对母亲的恐惧。无论如何,被遗弃是事实。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母亲有钱,那他遭遇的是不是和小凤一样?
他的苦难何尝不是父母带来的?
表哥说对了,从来没有什么是真的属于他,他只是看上去很幸福,他一直是个流浪者。
徐登凤背着背包,嗅着清晨的空气抬头往上看。
真高啊,她在乡下从没有见过这么高的楼,哪怕是到了省里,也只有那些政府的办公大楼高一些,远远不如眼前这些,这么高的竟然是饭店?
有那么多人去吃饭吗?她在门口张望了下,看了眼门口身穿西服的保安和自己的穿着,低下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