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小吴这孩子真挺不错，捡来的妹妹把女朋友杀了，他也没怪罪。”袁花姈拍了拍手上的面粉，把包好的饺子放在案板上。
袁彩单手下力，和面，“不容易啊，头一回听你夸男人，你不是早对男人都死了心的。”
“我是我，你是你。”袁花姈嘟着嘴：“就是可惜了，人家是你闺蜜的男朋友，这事儿放我也不能成，不吉利。”
“妈，你说什么呢！”袁彩早知道袁花姈说不了两句就往这上面拐。
“不过一扇门关了，就有一扇窗打开，艾力那孩子也不错，对你有意思。”
和好面，袁彩开始揪面团，“妈，您能不能不点鸳鸯谱了？”
袁花姈嚷嚷着：“你也知道喊我一声妈，当妈的，谁还真能不管自己孩子？”
袁彩正儿八经解释，“案子破了，陈吉和陈茂德移交法院，吴烟雨自杀了没救回来，吴頔料理后事，虽然历经千辛万苦，但我也算圆满完成任务，后面就没我什么事儿了…”
“我不是说案子。”袁花姈自顾自地，“你之前天天蹲家里没社交，我不管，现在你身边出现了合适的人，不能就这么半途而废。”
袁花姈有些话说不出口。
关于何鹭的。母女俩此前没少为这件事争吵，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袁花姈的思路很简单，她认为袁彩和那人没交往过，连男女朋友都不算，就当是何鹭一往情深为爱赴死，袁彩也没必要搭上自己的后半生。
但袁彩恰恰相反。
何鹭生前是她搭档，一批进入单位培训，虽然一直未曾对她表露过爱意，但人是为了救她死的，何鹭父母当时跪在她脚下让给个说法，几年了，依旧历历在目，幕幕惊心，袁彩根本没法儿翻篇。
袁花姈不以为意，“自从他死后，你每年过年都去给他父母尽孝，又是送饺子，又是做年夜饭的。人家呢？人家吃你一点好吗？知道的说你袁彩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不知道的在背后不定怎么嚼舌根呢！”
袁彩麻利地压面团，不看母亲，打断她，“我就做好我的，别人怎么想，我管不着。”
“就算你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吧，那后面呢？后面怎么办？真就这么一个人过下去？”
“有什么不行的？你不也没再找。”
“那能一样吗？我老了还有你，你老了怎么办？何鹭父母那时候早没了，等着你把他们养老送终，谁来管你呢？”
袁彩不做声，她理解母亲的苦心。当妈的管不了那么多，只想着自己孩子每一步路该怎么走下去。
但她能找谁呢？难道让另一半每年陪着自己包饺子，然后送给一个陌生男人的父母？这对另一个人也不公平，袁彩就觉得应该先把何鹭的父母安顿好了，再去想自己的事儿。
可是母亲说得也对，等40岁了未必有人能接纳，不说别的，就生育问题，袁彩自己也过不了这个坎。
韭菜鸡蛋馅儿的饺子包完，袁花姈开始准备芹菜羊肉的馅，嘴上抱怨着，手上的活却一点没落下。
两人沉默了些许时间，袁彩忽然冷不丁冒出来一句：“你怎么知道艾力对我有没有意思？”
袁花姈愣了一下，抓住机会往下说：“你就说你对艾力这小伙有没有意思？他家里什么情况，你了解多少？”
“没什么了解。”袁彩避重就轻。
“我找人打听过艾力那孩子，不错。”袁花姈说正经的，“这么多年过去，你跟何鹭爸妈那边也该有个了结。不管他们父母怎么看待这件事，你能做的都做了，问心无愧就行。我还是那句老话，如果何鹭当年救你，就为了让你这么孤单下去，那他就不是真的爱你，他就是活着，看见你这样也不会高兴。”
“可你也看见了，当年何鹭爸妈都疯了，我那几年就跟个罪人一样，我…”袁彩说着哽咽起来，“我就觉得如果当年不是我，他们…”
见袁彩说不下去了，袁花姈赶紧扭转话头，“那他们的情况一年比一年好呀，对你的态度也越来越不一样了。一开始对你是憎恨，但慢慢地，他们也开始接纳你，劝你放心那段过去，是你自己放不下硬着头皮死撑。”
“需要时间。”
“何鹭爸妈去年就跟我提过，让人给你介绍几个不错的相亲对象，这就说明他们心里也放下了，接受了。”
袁彩转身仰着头，努力克制住眼泪。
这么多年，只有母亲袁花姈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她甚至比何鹭对他爸妈还要好。
在这样一点一滴累积的时光里，袁彩慢慢感动了那对可怜的，因她而失去儿子的老人。
袁花姈给锅上篦子，快速地思考着，饺子包完上锅蒸着，她已经有了主意。
“不如今年这么的，你让艾力陪着你一起去给何鹭爸妈送饺子，一方面探探他爸妈那边什么想法，一方面也探探艾力那边能不能接受。”
袁彩没吭声，脑子半悬空的状态。
从现实的角度来讲，她是该听从母亲的劝说，找个不错的男孩先接触着。对比相亲，艾力与她有过一段经历，虽说不上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但她对艾力倒也不反感。
其实成熟男女间的感情没那么麻烦，对方对你有没有意思，当事人是最先感知到的。
艾力不是那种玩花花路子的人，有什么说什么，心里想的什么就表现出来什么，袁彩看在眼里，能猜到艾力对她有意思。
但这个“意思”有几分感性，几分理性，袁彩摸不准。
以她对艾力的了解，对方应该不会因为她和何鹭父母的这段往来而心存芥蒂，但她不敢轻易试探，不只因为这样对对方不公平，也是担心如果艾力真的介意，她担不住这样的结果。
在感情这方面，袁彩比玻璃还脆。
偏偏袁花姈越挫越勇，不管心里怎么想，表面永远是强势的，“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袁彩手下一直忙活着，把蒸好晾凉的饺子一个一个夹起放进盒子，不知道是默许了母亲的建议，还是因为忙碌而没听见。
袁花姈只当是袁彩听见了，扭头就拨出一通电话，没说两句，袁彩就冲出来抢过手机。
她有点着急，语无伦次地，“妈，不是，那个…你什么时候有的艾力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