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好了。”邹氏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买这么多东西，真要开杂货铺子不成？”
恒哥儿眼珠一转，指了何沛阳道：“有一半是二叔让买的！”
众人都看向了何沛阳。
刚才屋里有些喧闹，何沛阳根本没听见恒哥儿在说他，他只坐在萧合环旁边，问她：“你还好吗？我给你带了东西······”
这句话却被屋内的众人听了个一清二楚！
静了片刻后，满座哄堂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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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君笑得直捶太师椅的的扶手：“老二这个护内的！”
邹氏等人一边笑，一边都看着何沛阳和萧合环两口子，眼中尽是揶揄之色。
萧合环窘得满脸都红涨了起来，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瞪着何沛阳，满脸都是羞恼和嗔怪。
何沛阳一时间慌了手脚，忙道：“没······没有······我不是故意的！我给大伙儿都带了东西的！并不是只给我媳妇的······”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个，众人越发笑得厉害了。
萧合环气得又瞪了他一眼：“你快别说了！”
“好了好了。”老太君笑道：“难得今儿热闹，咱们先吃饭，吃完了饭，都去花园子里吃酒去！”
邹氏匆匆吃了几口饭，赶紧领着常晞去水榭里张罗。
水榭临着湖，为怕众人晚间看不清路，常晞便跟邹氏提议，开了库房，把三月三上巳节时用过的宫灯搬了出来，每隔三步一盏，挂在了水榭四周。
等老太君等人过来时，就看见了一大片挂着五色络子的八角宫灯，组成了长长的两道光路，把水榭四周照得彻亮，远远看去，倒像是元宵佳节，百家齐放灯时的美景。
外头一片亮堂，水榭里反而不必点大灯了，只用几个竹节灯柱放在四角，再放一些熏蚊虫的香料，既能驱赶蚊虫，又十分雅致美观。
老太君连说了两声“妥当！”，笑着领了众人入座。
一溜丫鬟双手提着红漆杏花的食盒子走了过来。
邹氏亲自过去打开，只见头一个盒子里是两样果点，一样是杏酪蒸糕，一样是佐酒的饴糖。
邹氏摇头，再去看第二盒，却是纸片牛肉和茴香豆。
“把这两碟子小菜端到老太君桌上。”她低声吩咐着。
老太君果然喜欢，各尝了几筷子，端起酒盅一饮而尽。
除了萧合环不能饮酒，其余众人都陪饮了一杯，气氛渐渐热络了起来。
“你们瞧那湖里！”老太君笑着往前方一指。
众人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月色如醉，明亮的月影投在鹭栖湖的水面上，随风微微晃着，晃成一大片细碎的银光，四面的灯光纷纷倒映在水上，晕出一团团金色和橙色的光点，众人仿佛置身于灯海星河中一般，一时竟辨不清是真是幻。
老太君赏一回景色，又喝几杯酒，惬意地朗声大笑起来。
眼见着母亲高兴，何栎辉也凑趣地过来敬酒。
老太君一气饮干，便笑着赶他过去：“领着你儿子们喝去吧，我这里有你媳妇服侍，用不着你。”
何栎辉摸了摸鼻子，只得退到旁边的桌上。
也不知是谁出了个主意，想要以曲佐景，老太君大喜，笑着吩咐众人：“我知道你们藏着好本事，今儿高兴，还不快快取了各人的乐器来，为我们奏一曲听听。”
萧合环的琴技高绝，未出阁时，曾经在长公主府的艺会上，以一首《空山春晓》一举夺魁，名动京都，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既然老太君吩咐了下来，她也不再推诿谦虚，立刻命人去取了琴来。
颂莲学的是筝，可她是客居，并没有带乐器来，何姝忙让珠儿去取了自己的筝来，让颂莲弹奏。
当着满屋子的长辈，颂莲当然不敢强出风头，连连谦虚推辞。
“你的技艺比我更好。”何姝笑得毫不介怀：“今日难得祖母有兴致，你替我弹一首好曲子，让祖母她老人家好好的高兴高兴。”
她轻轻按着颂莲的肩膀，让她坐在筝前面，又转头对常晞笑道：“大嫂，早就听说你的琵琶好，我还一直没听过呢，今日可要让我们饱一饱耳福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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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桌的何沛阳还是头一次听说大嫂会弹琴，不由得好奇地往常晞这边张望。
常晞忙笑道：“我已经许久没有摸过琵琶了，要是让我来弹，我真怕你们连喝酒的心思都没有了，只想捂住耳朵逃席呢！还是二弟妹和颂莲弹一曲吧，琴筝合奏，借着水音，更是别有一番意趣。”
颂莲想了想，便也含笑应下，与萧合环两人共弹一曲。
奏的是一支《清平乐》，萧合环的技艺果然名不虚传，琴声悠扬从容，七根琴弦在她纤长的指尖下拨动着，时而清澈纯净、闲适宁静，时而深沉内敛、悠远绵长，众人宛如看见了一株亭亭玉立的兰花，在洁净皎白的月光下静静吐蕊，轻诉幽芳······所有人都敛声静气，侧耳倾听，一时连喝酒都忘了。
在流畅而优美的琴声中，一缕筝声悄然随了上来，声音清雅婉转，如泣如诉，虽然曲调不高，却始终没有被琴声彻底压住，而是柔和地辅佐着琴声，丝丝缕缕地缠绕着，扣人心弦。
颂莲微微侧首，忘情地弹奏着，眉眼间没有了平时的谨小慎微，而是显露出一种信手拈来的自信之感，怡然自乐，比平日里更添了几分动人的光彩。
一曲终了，余音仍袅袅不绝，席间众人宛若置身于云端，心神皆醉。
“实在可听！”老太君笑眯眯地召了二人过去，坐在她的左右两侧，笑道：“老二媳妇的琴好，颂莲也难得，小小年纪，就能演奏出这样的火候，实在是难为你了。看着你们俩，倒叫我想起了从前在宫宴上，先帝爷有两位极善演乐的妃子，在殿前用琴箫合奏，一曲《梅花引》，当真是仙声飘逸，神韵天成。你们俩再多练习练习，以后肯定能再进一步，与那两位老太妃平分秋色也说不定！”
颂莲红着脸谦虚了几句。
“来，今儿既然费事拿了乐器出来，你们别嫌累烦，再捡好听的弹奏一曲，我这心里一畅快，就好换大杯吃酒了。”
邹氏忙上前笑劝道：“今日天晚了，不如先把酒收了，等明日再喝吧。”
“不妨事。”老太君笑道：“我知道你们都怕我醉了，不肯给我喝好酒，只拿些蜜水儿似的淡酒来哄我，这也罢了，就这几壶蜜水儿，还不叫我喝痛快了。难得今儿人多热闹，大家也高兴，你又跑来劝我。”
旁边桌上的何栎辉忙笑道：“谁不知道您老是海量，既如此，就再多喝几杯，只是一件，千万别喝急了，这酒味道虽淡，多了也上头。”
老太君笑着颔首，又对萧合环和颂莲二人道：“你们接着再弹，也不拘什么曲子，只挑你们拿手的就是了。”
两人自然都笑着点头答应。
片刻后，一曲《水龙吟》悠然响了起来。
常晞却发现何沐阳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离席。
她微一沉吟，低声对邹氏说了几句话，借口要安排些新鲜茶点给众人醒酒，自己轻手轻脚地退了出来。
“你去一趟厨房。”她吩咐松萝：“叫她们沏些解酒的茶来，再拿些糖瓜和解酒石过去。”
松萝小跑着去了。
常晞不知道何沐阳去了哪儿，不过她并不着急，只顺着风的方向，朝西边的抄手游廊上走去。
果然，远远的，就看见何沐阳正拿着一壶酒，坐在游廊外沿的扶手上，背靠着青绿色的栏杆，身姿如松，一身青袍飞舞，在晚风中猎猎作响。
常晞故意放重了些脚步，慢慢走到他身边坐下。
“怎么不在席间听曲子？”何沐阳笑着斟了一杯酒，一抬手，直接递到她的唇边。
常晞脸上一红，眼见四下无人，犹豫了片刻，才就着何沐阳的手，把酒喝了，笑道：“席间虽好，却不及这里，隔着一段距离，琴筝的声音反而更加清幽，动人心弦。”
何沐阳望着天上皎洁的月色，再看看眼前的人，心头微暖。
“这里风大，你小心着了凉，坐一会儿就回去吧。”
常晞不走，只是定定地看着何沐阳，似乎在等他说话。
何沐阳被她瞧得一怔，笑着去捏她的鼻子：“你老这么盯着我干什么？”
常晞却轻轻拨开了何沐阳的手。
“世子。”她望着何沐阳，一字一顿地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望着她无比认真的表情，何沐阳暗叹了一口气。
“你看出来了？”
常晞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我只看出你最近实在有些反常，从前，不管是应对宫中的种种事端，还是料理何鸿阳，你都是冷静平和，坦然相对。相识这么多年，我还从来没见过你如此的思虑重重······是跟西北的战事有关吧！”
心事被常晞道破，何沐阳的眉宇间闪过一丝犹豫。
眼前人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想了想，他还是回望常晞的眼睛，语气认真而郑重：“我想去北境。”
常晞的心头猛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