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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我本名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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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无人岛。

    无人岛不是岛名,而是此处确实一个活人也没有。

    谢时坐在树荫下,手上握着一柄短刀,正在削一根巨大的主子。

    入了冬,树木山林枯萎,这座无人岛看上去萧条又危险。

    而他背靠着一块墓碑。

    那墓碑做的粗糙,只是一块巨大光滑的石块立成的。

    上头的字似乎也是由人用石头划出来的,歪歪扭扭,看着就是废了很大的劲。

    他将手上的竹子削掉了竹节,使它整根变得光滑之后,将它扔到了旁边成堆的竹堆里。

    做完后,他又回来,靠着墓碑坐下,望着面前不远处滚滚江水往东流。

    而后牵起袍摆,将那块墓碑抹了,指腹擦过:“今日就到这儿,我明天再来。”

    他起身拍了一把身上的土灰,握着短刀往南边走。

    身后那块墓碑在夕阳的映照下,‘徐白’两个字显得粗糙又郑重。

    回去的路上捕获一只山鸡,谢时拎着它回了一个木屋。

    那木屋看着不大,主体是树干撑起来的,屋顶密密麻麻排着一列竹子。

    有个人捂着腹部肋骨从里头探出头来,赫然是宋旬:“回来了?”

    “怎么起来了?”谢时将山鸡丢在一边,迎上去扶住他。

    屋里的陈设也简单,木桌子木椅子,还有一张木床。

    房子正中间有个土坑,里头烧着柴,烘烤的屋里暖烘烘的,跟外头完全不一样。

    谢时扶宋旬坐好,又往土坑里填了一把柴,扭头向宋旬:“今晚就简单煮个鸡汤?我昨日摘回来的山菌还没煮,可以一起熬。”

    “你又去砍竹子了?”宋旬不答反问,握住他一只手放在眼前。

    那只手皴裂严重,上头还有些被扎的毛刺,一看就没有好好清理过。

    配着谢时这张脸,违和的过分。

    谢时不是季时宴那种不动声色就对人有威慑力的长相,也不是徐白那种毫无攻击的谦逊。

    出身江湖,可是身上更多的是一种世家公子的沉稳,乍一眼看过去,像天生的状元郎。

    如果这双手不拿刀,或许所有见过的人都会觉得,谢时只是个读书人。

    谢时一言不发,想抽回收却被宋旬握得更稳。

    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宋旬仰脸就能看清谢时眼底的情绪。

    那一日阴差阳错,谢时为了救徐白飞奔下山崖,而他在那一瞬间的犹豫之中,被人一脚踢了下去。

    之后三个人的经历就如同一出被编排的戏剧。

    ——他们被水流冲到了这个无人岛。

    岛屿旁边水流湍急,分流向两个地方。

    而这个岛还未曾有人到过,不仅如此,他们也出不去。

    没有船,一身伤。

    除了谢时,宋旬和徐白都伤的很重。

    而谢时根本没有看到宋旬被人踹的那一脚,他只以为宋旬也是为了救他跳下来的。

    徐白几乎被那一箭直接戳中了心脏,又在水里泡了太久,谢时将他弄上岸的时候,他就已经有进气没出气了。

    宋旬则是肋骨摔断了好几根,卧床不起一个多月。

    他们没有出去的方法,也没有人搜查到这里来。

    幸亏谢时跟着卿酒酒学了些医术,勉强能治伤。

    但是徐白到底是没有挨住。

    他死在七日前。

    今日也算他的头七,谢时一早起来就去了给他立下的墓碑旁。

    这个岛不曾有人来,却留下了一个再也出不去的人。

    谢时表面上没有什么特殊,在外头呆了一日裹了一身寒气回来,第一句也是问宋旬晚上要吃什么。

    “这么冷,快烤烤火。”宋旬将他的手移到火坑旁边,一下被暖烘烘包围。

    谢时没说什么,似乎也是累了,在一边的矮凳上坐下来。

    这屋里的东西都是他一手做的,从屋子,到桌椅到床,取的都是岛上的资源。

    “怎么了?”宋旬见他在出神,碰了他的睫毛一下。

    犹如一个小小的蝴蝶,谢时的眼睫扑闪一下,看向宋旬:“竹子砍够了,我明天开始试着将它们拼成竹筏,等你的伤再养半月,我们应该就可以离开了。”

    从徐白死的那一天开始谢时就这样,虽然看起来也没有多大的差别,但是宋旬知道有什么不一样。

    “你还在为徐白的死自责?”

    听到徐白两个字,谢时的眼眶剧烈抖动了一下。

    喉结无意识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他没忘徐白是怎么在自己面前烟气的,他伤的太重了,一直是谢时执着地要用草药吊着他的命。

    但是谢时知道他的伤口其实很疼,疼到后面都有些恍惚了。

    一个多月的时间,对重病垂危的人来说,时间会被拉的无限长。

    可是谢时做不到放弃。

    他从进药王谷开始,第一个认识的人就是徐白。

    他重伤被卿酒酒捡回去,徐白作为掌事,一眼就看出他性格喜静,安排他住在林榭。

    养伤期间,徐白对他也是无微不至,安排妥当。

    他们药王谷这群人,像伙伴,更像亲人。

    在山上那一趟,徐白毫不犹豫为他挡那一箭的时候,他真的恨不得死的人是自己。

    他从十一岁之后就没有家,是卿酒酒和徐白给了他一个家。

    现在徐白死了,他连带他回家都做不到。

    徐白死的时候,下葬的时候,谢时其实都没有表现出什么难过的情绪。

    他不擅长将情绪挂在脸上。

    但是坚持了这么多天,现在被宋旬握着手,他觉得自己想说说话。

    “我的人生里,总是莫名其妙得到,又会莫名其妙失去一些东西。”

    火堆烧的旺,噼啪发出一声木头里头空气炸开的声音。

    宋旬安静了一会:“人的一生就是不断挥别过去,和迎接新东西的过程,徐白也说了,如果那箭是刺向他,你也会毫不犹豫去挡。”

    谢时其实都明白,但是明白是一回事,接受是一回事。

    他失去过太多次了。

    父母,亲人,徐白。

    “你知道我本名不叫谢时吗?”谢时呼出一口浊气:“我本名姓时,叫时醉。”

    宋旬眼中闪过晦涩,谢时没有看他,如果看了,可能会觉得此时的宋旬有些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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