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手脚利落地将那罐标着“祁县”的茶叶拿了过来。
秦时也算有眼色，他忙将自己珍藏的一套青瓷茶具贡献了出来。
顾安域不紧不慢地净手、煮水、烫盏、投茶、冲泡、分杯，一整套动作做下来如行云流水，熟练无比。
等一切都妥当了，他面向他们，伸出右手做出请茶的姿势，“各位，请品尝吧！”
裴长宁和蒋清漓都是尝过顾安域的手艺的，因此他们的神情看起来很是淡定。
倒是沈潆洄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外甥展露这门技艺，她有些瞠目结舌，忍不住将视线转向了裴长宁。
就她所知，云木所会的一切都是云师父和长宁教给他的。
裴长宁见状，不由地笑了出来，他坦诚道：“你是知道我的，我虽然会煮茶，但水平很一般。”
对世家出身的男女来说，茶艺是必修的技能。
只是他不是很热衷此道，所以就学了个皮毛，没有下工夫钻研过。
他倒是还记得，云木小的时候就喜欢摆弄这些，他教不了他，就扔给他许多相关的书籍让他自己去研究。
现在看来，自学的效果还是相当不错的。
或许也可以说，这是骨子里自带的技能。
沈潆洄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要知道，她可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云木这手技艺，已经远远超过宫中专职司茶的女官了。
顾安域亲自向她奉茶，他笑着开口道：“姨母，尝一尝吧！”
沈潆洄怔怔地接过茶盏，放在了自己的唇边。
只觉得一阵茶香扑面而来。
她小口地啜饮茶汤。
回味、甘甜，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赵艰和秦时也迫不及待地端起茶盏喝了起来。
刚一入口，他们的眼神就在一瞬间明亮了起来。
秦时也顾不上品了，他一口将整杯茶都灌到了肚子里。
闭上眼睛品了一会儿，这才开口赞叹道：“好喝！”
但是，这真的是他祁县的野茶叶？
怎么他煮出来的就又苦又涩呢？
对他的疑惑，顾安域有些嗤之以鼻，“我有必要骗你们吗？再说你们这里漫山遍野都是野茶……若是不信的话，现在就让人采摘一些回来，我亲自演示给你们看。”
赵艰听了他的话，忙低下头又喝了一口。
他不是很懂茶道，但他也能喝出来这茶的口感确实很好，入口层次丰富，回口甘甜绵长。
他不由地夸赞道：“的确是好茶。”
与秦时不同，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怀疑过顾安域的话。
如他刚才所说，他实在没有必要来骗他们，这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这个茶，就是用他们祁县到处疯长的野茶树制作而成的。
想到这里，他的心脏“砰砰”地跳了起来。
有了这样高品质的茶，还愁销不出去吗？
就算祁县本地人不太爱喝茶，但可以销往外地啊！
赚外人的钱，更好。
秦时接话道：“不能说是好茶，应该说简直是人间妙品，我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茶。”
顾安域低笑，忍不住开口挤兑他，“恐怕……你也没喝过什么好茶吧？”
阿堇曾跟他提及过，她第一次来祁县时，秦时用来招待她的茶，难喝得她差点当场流下了眼泪。
这一次，面对他的调侃，秦时一点也不着恼了，他一脸诚恳地开口道：“王爷，你教我吧！哪怕我不当主簿了也要把这门技艺给学会！”
等他学会了这门技艺，祁县的那些荒山就能够利用起来了。
若是人人都会种茶制茶，那家家都有稳定的收益。
假以时日，还怕祁县富不起来吗？
想到这里，他顿时激动得都破音了，“大人，您听到了吗？咱们总算是找到适合祁县发展的路了！”
赵艰也很激动，他结结巴巴地开口道：“我也要……我也要学！”
只要能让全城的百姓都过上好日子，他也可以不当这个县令！
……
顾安域的嘴巴毒，但行事却并不苛刻，见他们愿意学，他就手把手教他们人工培育茶树。
祁县的野茶树是多，但品质参差不齐，这也是之前为什么没有人打它们主意的最重要原因。
不如挑了其中比较好的，进行人工嫁接，也好改良品种。
教完了种树，他又利用那些现成的野茶叶，教他们如何制茶。
怕他们在短时间内记不住，他还特意将要点和注意事项写在了纸上。
赵艰和秦时感动得就差给他跪下来了。
顾安域想了想，再次开口道：“我和师兄开了不少茶楼，你们初期若是不好打开销路，可以先给我们供茶。”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他既然插手了这件事情，就得有始有终。
赵艰这次是真的跪下来了。
这何止是给他们指明了路，都恨不得替他们把路给趟平了。
在这样的扶持下，他若是还走不好，那就天理难容了。
想到这里，他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一时间哭得形象全无，“多谢王爷……下官替全城的百姓给您磕头了！”
顾安域亲自扶起了他，他坦言道：“知道你是为民谋福，我才愿意帮你们，若你们是为自己谋利，我可没有这么好的耐心。”
他又不是脾气多好的人。
不过是看在他为了百姓的将来急得满嘴都是燎泡，有些不落忍罢了。
赵艰不住地点头，他哽咽着开口道：“所以下官替百姓们谢您……”
他也是个骨子里很骄傲的人，可为了这全城的百姓，他这一两年都不知道跪了多少次了。
之前是为了保住他们的命，现在是为了让他们能过得更好。
只要这个目标能达到，他跪得心甘情愿。
蒋清漓看着眼前的情景，只觉得满心都是酸涩。
这是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顾安域。
忧国恤民，悲天悯人。
好像在这一瞬间，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裴长宁和沈潆洄则对视了一眼，两人心底同时升起了一股骄傲之情。
这是他们家的孩子。
一个人天生地养般长大，但依然长成了正直、善良、能干的铮铮男儿。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人的出身、地位并不是决定命运的根本因素，心态和内心的格局才是决定命运走向的关键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