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卧室跟唐新阳夫妇的并不在一个楼层。
冲上来的时候，唐玥梨完全凭着自己内心的一股愧疚劲。
结果等她站到爷爷奶奶的房门口的时候，就傻眼了。
大概阿姨交代的让她早点睡，真的不是敷衍的客气，而是认真的。
唐新阳夫妇主卧外面走廊的灯都熄了好几盏。
房门紧闭。
唐玥梨在半漆黑的夜里，望着爷爷奶奶的房门，就好像一个半张着大嘴的凶兽，伫立在黑夜中。
要不是她胆子大，可得打好几个寒颤。
她走到门口，刚要抬手去叩门。
忽然隐隐约约听到房门里面传来了一男一女交谈的声音。
或者称之为争吵可能更合适。
“让你别叫她来，你非叫，现在弄成这样，唉……”
“不是她的错，你不要什么都推到她的头上。”
“那儿子一家三口本来挺好的，你非把她也弄来，这不是让儿子难堪嘛……”
“别胡说……咳咳……她是个好孩子……咳咳……”
然后就是漫长的安静。
只有隐隐约约窸窸窣窣的动静。
唐玥梨正要叩门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眼睑缓缓垂下。
奶奶果然还是……不喜欢她啊……
听他们的动静，可能爷爷真的要休息了吧？
她放下叩门的手，正要转身离开。
突然，房门从内侧被突然拉开了。
唐老夫人那张严肃而充满压迫感的脸突然出现她的面前。
也许是没想到门口有人站着，唐老夫人也被她吓了一跳。
很快，她的眉毛扭曲着拧成了一团疙瘩，“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刚刚自己在房间里跟老头子的谈话，也不知道被眼前这个孙女听到多少？
她一向不太喜欢这个孙女。
一开始是因为李瑾瑜的缘故。
后来则是因为宝贝儿子的缘故。
想到唐玥梨有可能一直站在门口偷听他们的谈话，唐老夫人的眼角眉梢都吊了起来，神色严厉，“你站在长辈门口瞎听些什么！还有没有规矩！”
唐玥梨的小嘴张了张，想要解释，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沮丧地低下头，她承认奶奶说得没错。
虽然她不是故意的，但是她确实听到了爷爷奶奶之间的谈话。
“素珍……咳咳咳……”
房间里传来老人虚弱的低唤声，“是不是……玥玥来了啊？”
唐老夫人睨了面前的唐玥梨一眼，转过头去回答丈夫，“是她，我让她回去，别打扰你休息。”
然后，她转过身来用睥睨的眼神看着唐玥梨，眼里是无声的驱赶。
唐玥梨默默垂下头。
不用奶奶赶她走，她自己也会走。
再不走就真的是不懂规矩了。
唐玥梨刚要抬脚，房间里又传来唐新阳虚弱却坚持的声音，“你让玥玥进来。”
“可是……”
唐新阳撑起身子，不顾妻子的反对，“你让她进来。”
唐老妇人哀怨地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没能拗过丈夫。
退开半步，她示意唐玥梨赶紧进去。
“我去给你看看药。”她叹息一声，叮嘱后掩上了门出去了。
她哪里不清楚，丈夫肯定是有话要单独跟这个孙女说。
唐新阳卧在床上，看着明显没有傍晚的时候健朗的样子。
不过见来的人是她，依旧强打起精神。
唐新阳的脸上浮现起慈祥温和的笑意，“来，玥玥，坐近一点，跟爷爷说说话。”
唐玥梨小心翼翼坐到了床头边的一张座椅上。
那大概是奶奶用来给爷爷喂药时用的，旁边还随意摆放着一块餐巾。
“爷爷……”
刚喊出声，她就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明明来的路上，疯狂想着要跟爷爷道歉。
为自己的不懂事。
然而真的坐在这里的时候，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鼓足了勇气，“爷爷，今天……是我不好，对不起啊……”
是她不好，明明早就想到了，可以及时说的。
偏偏要拖到最后一刻。
搞成现在这样，是她的错。
唐新阳的脸上须发皆白，沧桑的皱纹昭示着他的年纪，听闻唐玥梨的道歉，却轻轻发出了一声叹息。
明明傍晚的时候，他还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小子，现在就成了一个萎靡蔫巴的小老头。
“玥玥啊……”他的神情凝重而深沉，“这不是你的错，爷爷没有怪你。”
他本来就没有怪过她。
今天他会生气，也是生儿子唐稷的气。
明明已经活了大半辈子了，居然还没有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看得通透。
做事不靠谱、为人又不可信，他唐新阳真的难以相信，这就是他用几十年心血含辛茹苦培养出来的“孝顺”儿子！
“咳咳咳……”想到这里，他不禁浑身颤抖，一阵不停地咳嗽。
唐玥梨慌忙上前，轻拍着唐新阳的后背，关切地询问他，“爷爷？你没事吧？”
“爷爷……咳咳……没事……”唐新阳努力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玥玥，爷爷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啊……”
这些年，委屈这孩子了。
唐稷做的那些荒唐事，他怎么可能全然不知道。
只是到底隔了一层。
纵然他千般地给唐稷施压，百般地劝说，终究还是不好直接插手。
唐玥梨默默无话，只扶着唐新阳慢慢躺下来，倚靠在了床头。
“滴滴滴滴……”急促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唐玥梨把扔在床头的手机递到唐新阳的面前。
她看到，手机上“王秘书”几个字赫然在目。
唐新阳吃力地接了起来。
“唐总，有几份特别重要的文件，我已经发您手机上了，您过目一下！”电话那头，是一个唐玥梨从来没听过的年轻男声。
声音中带着几分急迫。
“知道了。”唐新阳挂了电话，开始操作手机，手却一阵颤颤巍巍，几乎连手机都握不稳。
唐玥梨的心一阵刺痛，忍不住想劝他，“爷爷，要不然……您晚点再看？”
他现在需要休息，而不是看文件。
唐新阳的脸上慢慢浮现起欣慰的笑意，然而他摸了摸唐玥梨的头，吃力道：“爷爷还是得看的……咳咳，小王不会无缘无故现在打电话过来……”
能让王秘书现在打电话过来，一定真的是十分紧急重要的文件。
唐新阳点开手机，慢慢操作，眼前却感觉越来越晕眩，一阵模糊。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又重新带上，试图看得清楚一点。
然而眼前已经浑浊一片。
“唉……”唐新阳叹了口气，“玥玥，你能帮爷爷看一下吗？”
“啊？”唐玥梨吃惊地抬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