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兴伟仔细观察她的气色，确实憔悴了不少，也许说的是真的。只是她生不生病又关他什么事？
是打算用这样的方式要挟他管她的生老病死，把他当冤大头了？
“很抱歉，我虽然是院长，医院并不是我私有的，并没有特权让谁免费治疗，请恕我办不到。”
王秀丽心头一凉，别过头去看着下方乌泱泱的人头，显得很犹豫，抖着嗓子说道:
“你不是说，除了婚姻，你什么都可以答应吗？你说话不算话。
我如果现在就死，还少受一些苦，似乎还挺不错的。”
孙兴伟一向好脾气，也忍不住火冒三丈。
“今天是我的大喜的日子，你却在这里跳楼，你是成心的？”
“是啊！我就是成心的，怎么样？
既然你都要与你的美娇妻双宿双栖了，我为什么就不能在这里结束自己痛苦的一生呢？
孙兴伟，我但愿下一辈子再也不要遇见你。”
说着，就作势往下跳了。
楼下有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传来，以为她真的要往下跳，不一会儿就有警察来了，一些人往楼上走，一些人在楼下铺救生气垫。
王秀丽的身子晃了晃，终究没有敢跳下去。
并不是人人都有自杀的勇气，就算她已经知道自己得了绝症，在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还是会很害怕。
突然，一道少年音从楼梯口传来。
“妈，等等，别跳，你到底生了什么病？我帮你治。”
可以说，这是王秀丽抛夫弃子之后，第一次听见有人叫她妈。
回头看去，就见胡文轩出现在了天台上，眼里充满了焦急与关切。
与孙兴伟那张冷漠的面孔完全不同。
“妈，我可以挣钱为你治病，别死好不好，你死了，我怎么办？”
胡文轩向她走近了些，伸出手，“快下来，好不好？”
王秀丽本来是一个极为自私的人，但当他面对亲儿子的时候，想的再也不是让儿子出钱给她治病。
而是怕自己这病是无底洞，拖累了儿子。
“文轩，妈对不起你，妈其实不想连累你，妈这病要花的钱不少，你哪里有钱呀！”
她已经在医院里了解了抗癌药物，贵得很，并不是人人都能吃得起的。
做手术更是天文数字，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想到了找孙兴伟当冤大头。
胡文轩想了想，说了谎话。
“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是在胡家长大的，胡家很有钱，我可以找他们拿。”
其实他与胡家已经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哪里还能去胡家拿钱。
王秀丽还是将信将疑，“真的？”
“真的，快下来吧！
今后我给你养老，让你过一个幸福的晚年。”
胡文轩再次向她靠近，伸手去拉她的手。
“好！”王秀丽燃起了生的希望，试着转身。
哪知却一脚踩空，跌了下去。
“啊！”
“妈，妈！”
楼下的人也全都捂住了嘴，整个世界在这一刻静止了。
万幸的是，这会儿下方已经铺好了救生气垫，上方掉下来的人并没有丧命。
王秀丽被摔得懵懵的，被两个公安扶了起来，似乎不太相信自己还活着。
胡文轩趴在天台的边缘往下看，见他的亲妈没有死，心里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在这天之前，他从来不认为他与这个可恶的妈妈会有情感上的牵绊。
但，当他看到亲妈在婚礼现场可怜到极致的时候，看得亲妈因为走投无路，要跳楼自杀的时候，终于理解了血浓于水的真正含意。
他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
孙兴伟走过去，搂住了儿子的肩，“走吧！她会被送去医院的，如果她真的生病了，我想办法给她治疗。”
他一直以为，胡文轩知道了当年他的亲妈在医院换儿子的事之后，一定也如孙浩然那样，恨透了她。
但现在看来，却并不尽然。
胡文轩迟疑了片刻，说出了心里话，“爸，我知道她做了太多错事，但，您，您能不能看在我的份上，原谅她？”
孙兴伟微微一怔，停住了脚步，看着这个儿子。
“文轩，你希望我如何原谅她？”
胡文轩低下头去，不敢看他，“我，我只是不忍心看着她去死，她看起来好像真的生病了。”
“所以呢？你希望我怎么做？”孙兴伟的表情更严肃了几分。
“我，我只，只是希望您对她别太绝情。”
孙兴伟一把扶住了儿子的肩，“我如果不对她绝情一点，难道要与她藕断丝连吗？那你要让你们的吴阿姨如何自处？
不对，我现在已经与你的吴阿姨结婚了，从今天起，你应该喊她一声妈妈。
文轩，大人的事，你就别参和了，要我原谅王秀丽，是不可能的。
她如果真的病了，可以去我所在的医院治疗，但并不是免费的，因为医院是国家的，我只是代为管理而已。
明白吗？
医药费的事我来想办法，总之不会让她等死就是了。”
本来他的工资，加上工作了十多年的积蓄，一家六口是可以过的舒舒服服的，但如果还要负担一个癌症病人，恐怕就要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妻子虽然有钱，但他不可能花她的钱为前妻治病，甚至家里的开销，他也不能让妻子来承担。
所以，他也只是硬着头皮答应了儿子而已。
“爸，谢谢你！”
胡文轩心里明白，爸爸能做到这种程度，就已经是极限了，还能要求他什么呢？
只是，他还是好难过。
......
婚礼继续进行时，刚才热闹的氛围一下子就冷清了下来，就算司仪的主持高亢又激昂，台上的新郎新娘依然有互动，台下的宾客却已经少了热情。
新郎新娘似乎也只是在强颜欢笑，心里多了一根刺。
仪式完成之后，喜宴开始。
菜品很丰盛，味道很不错，婚礼现场渐渐热络了起来。
新郎新娘端着酒杯每一桌敬酒，几乎每一桌的宾客都在夸奖新娘子漂亮，羡慕孙院长有福气。
只是，原配闹自杀的那一幕，深深地印刻在宾客们的心里，夸奖之词语，显得有些言不由衷。
莫悠竹和夜离尘作为伴郎伴娘端着酒瓶，跟随着这对新人一桌一桌地倒酒。
瓶子里装的，其实只是凉开水。
也没有人去计较新郎新娘喝的到底是不是酒，与宾客碰一碰杯，就算完成仪式了。
一路走了一圈，走到了医院领导那一桌，一个个科室主任都规规矩矩地站起身来。
先一步举起了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