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止心口发烫，“……陛下？”
“也很后悔，没有告诉你，云止，立你为皇夫，我很高兴。”
“陛下……高兴吗？”
如栖莞尔，“高兴啊。抛开帝王的身份，仅作为一名纯粹的西琉百姓，我很高兴，娶到你。”
商云止浑身发热，他仰头压下眼底的涩意后，才哑声道：“我……性子那么坏，你不是，很不喜欢吗？”
如栖摇头，“不是的。我一直觉得，你很可爱。”
她无声地笑道：“那年，宫宴上，你跑出来撞到我，一点都不害怕，反而胆大包天怂恿我逃宴会，我就一直记着你。”
少年明亮，活泼，天不怕地不怕，知晓她的身份，还敢大胆接近，说的话又胆小。
殿下能不能不要告状啊？
要不，跟我一起出去玩吧，那个宴会特别无聊，不会有人发现的。
调皮又怂，漂亮又羞涩。
“商云止，商家嫡子。”
“还能写一手漂亮的字。”
“谁知你转头就从了军，九神沟下，你跪在我面前，眼神熠熠生辉。”
“我也觉得，很可爱。”
“后来你一路高升，成为朝堂年轻有为的将军，我很为你高兴。”
“父皇让我立你为皇夫时，我其实也是开心的。”
商云止愕然，他难以置信，陛下当时看中的不是云沧吗？为什么……会开心？
温如栖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徐徐道：“的确很开心。但是，我不能那么自私。你大有才能，不该困在后宫里。我登基，亦需要你。于国于我，削你兵权，让你进宫，都不是好主意。”
云止如梦初醒，这才是陛下当初不愿意立他的原因，而不是商未岐说的，喜欢云沧。
她的心里，家国永远在第一位。
“后来你进宫，我也费了不少力气取得两全其美的方法啊。”如栖难得地叹气，“真难，可也是打心眼儿觉得很好。”
云止犹豫着问：“如果……如果那两年，云止没有那么偏执善妒，陛下是不是也会，在相处中，喜欢上云止？”
陛下一开始是不是对他……也有好感的，只是在那两年里，他频频触怒陛下，陛下才会不断失望。
是他，操之过急，才会让情况走向那么恶劣的状态。
才会让陛下越来越疏离他？
温如栖敛眉细思，认真地思考了很久，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道：“你还记得吗，有次你醉酒了，在马车上问我，你是不是很贱。我说不是，那样就很好。”
“我真的觉得很好。”
“不管你是自负，还是自卑，是高兴，还是难过，你都会奔向我。”
湖面的涟漪，朝着他们的方向涌过来。
微风拂面，带着些许凉意。
帝王嗓音轻柔低哑。
“你从来没有把我推出去过。”
商云止蓦地偏过头，鼻尖猛地酸涩，他控制着想要掉泪的冲动，也给不出任何解释。
如栖似乎意料到他的反应，主动地握住他揪着自己衣角的手。
指尖插过他的指缝。
强势又不容拒绝。
“云止，那样很好。”她强调，“我本就不信情爱，我的心里，很多都比情爱重要，但是你偏执地乱闯，坦率真诚。”
“让我很安全。”
商云止再次震惊。
“以前，我母后告诫，帝王不需要情爱。她与父皇决裂的样子，更让我坚定，我也不需要。”
“是你的执拗，和善妒，让我愿意去信你，愿意让你走进来。”
这个人是不一样的。
满心满眼都是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围绕着她转，哪怕是朝廷之事，他无条件的相信自己。哪怕知道有陷阱，他还是踏进去。
飞蛾扑火。
不顾一切。
哪怕家族覆灭，哪怕粉身碎骨。
让她终于意识到，权力与荣华，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真是，只要她。
纯粹，又天真。
她后知后觉，自己早已经陷入他的大泽里。
再也走不出来。
温如栖起身蹲到他身边，温柔地擦掉他无意识落下的眼泪。
“云止，别推开我。”
帝王的嗓音，第一次蕴着祈求。
……
商云止回到明拙居后，就一直坐在院子里发呆。
翠翠见状，端来茶点。
自上次被皇女教训后，她也不敢放肆。陛下赐宅，她还未来得及搬过去，管理粮仓一事，也不需要她做甚么。
因此她格外闲。
“小西哥。”翠翠踌躇着，“你喝点茶。”
云止反应过来，“谢谢。你坐。”
翠翠坐在他对面，见他眉头紧锁的样子，忍不住关心：“小西哥，是不是不开心啊？”
云止摇摇头，“没有，我只是在想事情，别担心。”
“小西哥……我们，是不是回不去三水村了？陛下都下旨了，我回不去了对吗？”
“翠翠想回去是吗？”他想了想，“你若要回去，我可以去求陛下……”
“我想跟小西哥一起。”
云止沉默，他摇头，“翠翠，我不会走的。”
翠翠咬唇，略微不甘心，“他们说，你是皇夫，可小西哥，你不承认，我们可以逃走的，我有办法。”
商云止琥珀色的瞳孔浮现出一些笑意，落叶落到他宽大的袖子上。
“翠翠，我属于这里。”
翠翠哑然。
他们两个从来没有谈过这个问题，商云止自己都各种茫然撕扯，说不清，翠翠一厢情愿地不想去承认。
这是他们第一次，开诚布公。
也是第一次，翠翠听到小西哥说他属于这，不属于三水村。
她失魂落魄，有些固执：“小西哥不走，我也不走。”
云止手指捻起落叶，放到白玉桌上，他轻声道：“翠翠，我属于陛下。”他说着，唇角弯起来，“只要陛下还要我，我就会永远留在她身边。”
翠翠眼眶一红。
“翠翠，你很好，善良，真诚，勇敢，你身上的生命力很感染人。”
“我一直把你当作妹妹，我也会照顾你，直到你找到一个值得你托付终生的人。”
“只是，翠翠，答应我，不要再冒犯陛下和皇女好吗？”
“她们难过，我会更难过的。”
翠翠捂着脸哭出来。
声音极大。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是要将所有委屈都哭出来。
等她哭累了，才抽抽嗒嗒地控诉：“凭什么，她们一来就要抢走你，你明明都记不得了，只当小西不好吗？为什么要当劳什子的皇夫？我也可以养你啊。”
商云止直白回答：“不好！”
翠翠张大嘴。
小西哥的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漠然与阴沉。
“她们没有抢走我，而是我一直属于她。”
“小西很好，可我想要的，是陪在她身边。而不是离她那么遥远，留在那个村里，听不到她的任何消息。”
“翠翠，哪怕是作为小西，爱的也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