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和薄荷没怎么听懂，端坐在大厅的姜夫人倒是听懂了，她淡淡道：“不错。”
原本淡定的姜慈稍稍一顿。
姜夫人站起身来，“这等小事，想来你能自己处理。”
姜慈觉出她或许原本是有点要帮忙的意思。
她其实对自己这个仿佛修了武僧道的亲娘有点好奇，好奇她明明手段雷霆，若真的要处置她青姨娘，也不过是挥挥手的事，但自己这个亲女儿被青姨娘暗害了几次，她似乎也不太在意的样子。
偌大一个侯府里，似乎没有她在意的东西，就连之前她来嘱咐自己，也更多是站在侯府主母的角度上。
侯夫人显然也不是要认真和她聊这个的意思，她道：“那我便回去了。”
姜慈愣愣的说好。
然而这时，姜侯爷道：“佛堂偏远，夜深露重，夫人不如去主院休息。”
侯夫人表情未变，道：“不必，主院我长久未住，院中一应摆设都记不清了，恐夜里行差踏错，闹了笑话。”
姜侯爷一听这话，脸色微沉，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姜慈直觉这两人有故事。
……
侯夫人姓白，本名白檀。
她容貌极盛，只是天生喜静，不爱热闹，所以未嫁时京城里没什么人知道她，后来成了侯夫人，就更不爱走动了。
她正慢悠悠的往佛堂走，行至半路，忽然窜出来一个人，“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她面前。
“母亲……还请母亲给女儿一条生路！”
佛堂离大厅很远，有一段路两侧都是假山，因此比较黑，这人先前就藏在假山里，不认真去看还真看不清。
此人正是姜悠。
话说青姨娘当初受宜安郡主的指使，事情败露后，便被侯夫人赶走了，送到一处偏僻的尼姑庵，不管她想不想礼佛。
而她的女儿姜悠在府里可就尴尬了，本身姜悠性子就和姜玉摇不同，她是个急躁的，生怕自己婚事没有着落，而府里如今又是白氏掌家，她一个未嫁女，就是有通天的法子，也没法自己找到如意郎君。
这姜悠大约也是急昏了头，才想到了来求白氏。
白氏看了她一眼，半晌，轻嗤道：“我可担不起你这一声母亲。”
姜悠表情一僵。
她磕了个头，说：“母亲……大姐就快出嫁了，以后，以后府里，便是我来孝敬您了。”
白氏挑了挑眉，说：“你似乎忘了，你亲娘是被我赶去尼姑庵的……听说她不愿意剃度，不愿意茹素，闹得师傅心烦，剃度时，在她头顶上不小心落了个疤。”
姜悠却说：“那……青姨娘企图谋害大姐，是该吃点教训的。”
白氏定定看了她两眼，随即笑弯了眼睛，“你倒是很有出息。”
姜悠脑子不聪明是真的，她竟一脸喜色道：“那母亲的意思是……”
岂料白氏脸色一变，“你若是再不从我面前滚开，你的头顶上便也会像你亲娘一样，多个疤了。”
姜悠一听，顿时什么都顾不上了，匆匆忙忙行了礼便飞速离开。
白氏收回目光，继续往佛堂走去，“也不知道这府里是乌烟瘴气到了何等地步，竟把一个孩子养成这样……”
她身旁的嬷嬷是从小跟着她，从白家带过来的，闻言道：“青姨娘养出来的……没什么见识，更没什么本事。”
白氏懒得搭理这些事情，转过角后，却看见道路尽头立了一道人影。
——是姜侯爷。
姜侯爷见她过来，眼底微亮，走过来道：“可是在路上耽搁了？”
白氏淡淡道：“是耽搁了，姜悠央着我，要做我女儿，指望我为她周旋一门好亲事。”
姜侯爷：“……”
他揉了揉眉心，语气弱了几分，“她不懂事，别和她计较……我给你备了爱吃的奶羹。”
白氏不搭理他，径直往里走，姜侯爷便跟在了后头，两人谁也不理谁，一直快到佛堂了，白氏才忽然开口，“你跟上来做什么？”
姜侯爷在外头好歹也是位高权重，被人这么给冷脸也是头一回，他扯了扯嘴角，正欲多言，白氏已经说道：“青姨娘被我送走了，如今阿慈快出嫁，府中一应事务我料理，阿慈出嫁后，这中馈你爱给谁给谁吧。”
姜侯爷一时僵在了那儿。
白氏看着他，意思是还有事？
他舌根处都泛起了苦，“我不是要说这个。”
“我是想说，青姨娘已经走了，你能不能……搬出来住？你在佛堂，总是不方便。”
白氏眼底平静无波，只是问他，“你觉得，当年生下阿慈后，我搬进佛堂，是因为讨厌青姨娘？”
姜侯爷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白氏笑道：“姜沢勋，这么多年了，你还是看不清我。”
……
姜慈回了自己房里，在她自己的记忆里很少有关于自己这对亲爹亲妈的事，白氏生完自己之后就去佛堂了，姜慈完全是好几个老师带大的。
侯府对她的规划极为机械，小时候是奶嬷嬷和几个年纪比她稍微大一点点的奴婢陪着吃和玩，到了六七岁起就是学究开蒙，十岁上下开始就是女师傅教些琴棋书画女红一类。
再有的就是一直陪着她的忍冬和薄荷了。
她记得小时候青姨娘是动过心思，想养她，结果被侯爷毫不留情的斥责了一顿，而他觉得女儿家，让嬷嬷一直带着教育的话也不成器，便一直就这么过去了。
姜慈忍不住问薄荷，“薄荷，你知道……我娘和我爹的事吗？”
薄荷闻言，点了点说：“夫人身体不好，所以一直在佛堂静修。”
姜慈心说得了吧，她一拳估计能打死两个我。
于是她又问：“可我怎么觉得……我娘身体挺好的，是和我爹有龃龉，才没有出来吗？”
薄荷顿了顿，眨巴眨巴眼睛，小心翼翼道：“小姐……其实有些爱嚼舌头的下人，私底下还说呢，说……当初您几个月大的时候，夫人和老爷吵架，夫人把老爷……连人带铺盖的踢出去了，后面两人就再也不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