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茗禹猛抬头,只见城头隐蔽处跃出一个身影,正是张佳琪。她手持长弓,眼中透着仇恨的寒光,正是她放出了这一箭。
张佳琪泪眼朦胧,箭已上弦,她知后悔于事无补。“江茗禹,你我兵刃相向,今日便有个了结!”她满腔怨毒,松开绷直的弓弦。
江茗禹远远地望着城头,忽然看见一线凌厉的光亮——“小心!”边上左右喝道。江茗禹方欲避让,箭已划破长空,急速射来。“当”的一声,竟是一名亲兵闪身拦在了他跟前!
“都尉!”众人大惊,上前支撑额头中箭而亡的壮士。江茗禹脸色难看,他沉声道:“有奸细在城头,左翼加强防守!”说罢他遥遥望向城头,冷笑一声,“张佳琪,你也忍心下此毒手?”
张佳琪哽咽不语,她知箭虽未中,但心已死。“佳琪,你这一箭,比中了江茗禹还要让他难受!”拓跋继迁在一旁幸灾乐祸。
当初正是因为张佳琪出谋划策,得以夺取北西夏大权,成为王。最终张佳琪还委身于他,成为西夏的王妃。
此次大举进攻大疆,一是满足了拓跋继迁的野心,二来也是为张佳琪报了仇。
起初这只是一场交易,却不想没过多久,拓跋继迁便真真正正地喜欢上了这个似乎永远冰冷的女人。为了争取她的一个微笑,拓跋继迁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诛杀了曹论,启动了这场血雨腥风。
江茗禹自入侵北西夏以来,三战三捷。北西夏军队节节败退,死伤惨重。然而拓跋继迁心中并无半点怨恨。此刻只要江茗禹一死,不但北西夏失地可望迅速收复,就连富庶的大疆也尽归拓跋继迁所有。
张佳琪刚才那一箭,犹如斩断了她与过去的所有羁绊。江茗禹这个心头大患一去,她定能卸下心防,全心投入拓跋继迁的怀抱。
一切都如此的尽在掌握,又岂能不令拓跋继迁喜形于色?
江茗禹啊,去死吧!你的时日无多了。
只听城下陆义大吼一声“给我冲锋!”,密密麻麻的士兵排山倒海朝城门压来。沸油烈火,惨不忍睹,而陆义只管回头喊话:“跟着我!城门就在眼前!”受伤的士兵一个个咬牙跟上,渐渐逼近高耸的城墙。
“上!给我上!”陆义手持大刀,在箭雨石块中第一个跳上云梯。“好样的!”江茗禹远远擂鼓助威。只听城上拓跋继迁一声厉喝“给我守住!”,顿时无数武士滚下沸油。陆义在浓烟滚滚中杀到城头,一刀斩将。“冲啊——!”
两军混战,杀声震天。江茗禹紧锁双眉,脑海中却是刚才亲兵和张佳琪的身影。“咱们之间,也许只能一人生,一人死......”他自语道。
“查文华,速速率军支援陆义,一定要最快速度攻破东门!”江茗禹目光坚决,沉声下令。方才经过深思熟虑,他已想明白,既然拓跋继迁极有可能将主力开往北门迎战,索性不如趁机发起猛攻。只要生力军能突入王城,拓跋继迁必然回兵救援,届时东门的危机也就迎刃而解。
“遵命!”查文华深锁双眉,眼中透出战意,他高高举起长枪,嘹亮的嗓音响彻云霄:“弟兄们,跟我上!”
八万大军闻令奋勇应战,铿锵战鼓声中,一支支神勇善战的生力军迈步出列,有条不紊地组成浩浩汤汤的攻城方队。寒风中辫子飞舞,马蹄声如雷,他们将矛枪横在胸前,利箭填满箭袋,仿佛一头头猛虎般,在雪原上奔袭咆哮而去。
而就在张佳琪落空一箭之际,江茗禹竟侥幸逃过这突如其来的一劫,这无疑让拓跋继迁心中大为光火。他双眉紧蹙,前所未有的焦虑顿时侵袭心头——这个一直被他视为眼中钉的死敌,居然还活蹦乱跳!
张佳琪脸色也微微一沉。方才她眼看着那致命一箭就要命中江茗禹,没想到最后居然会被他的随从挡了下来。如今这道及时竖起的盾牌,想要再取江茗禹的性命,只怕已经没有那么容易了!
更令她胆寒担忧的是,江茗禹麾下的援军正一波波汹涌杀到。她焦虑地望向北门,心知成高若是不能迅速击溃图克斯洛,稳定局势,这东门恐怕难保!
“放箭!压制住北西夏的弓箭手!”江茗禹捕捉到敌军防线松动的瞬间,镇定地出声指挥。他明白,自己这边战况越是激烈,就越能牵制住拓跋继迁大军的注意力,解救图克斯洛的压力也就越小。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大疆军的弓箭手们反身向城头张弓搭箭,飞速拉满弦卷。“呜呜”箭声划破长空,成干上万只箭矢形成一道北风中的暴雨,倾泻而下。顷刻间,高高的城垛上已经弓箭手无数应声倒地,坠落城墙,惨不忍睹。
北西夏守军抱头鼠窜,躲避飞射的箭矢。冯申立马抓紧时机,声如洪钟,新一轮攻城的命令已然下达:“陛下有令,全军攻城!给我杀啊!”
话音刚落,大疆军的攻城武器和车辕溜溜作响,十数万将士在高呼声中如潮水般汹涌澎湃,奔袭向北西夏王城的东门。
“快,把油锅端上城头!火攻!“拓跋继迁眼见敌军来势汹汹,也渐感事态严峻。他挥剑高喊,命令手下全力死守城门。数十个大油锅“咣当”从城楼上抛下,滚烫的油水泼洒向攻城的敌军。江边将士躲闪不及,惨叫声此起彼伏。
“听令,专心防守,万不能让这些南蛮子冲进城来!”拓跋继迁嘶吼着让大军保持阵型。“剩下的人马,全部打扮成平民,从小门出城袭击敌军!”
于是,一小部分北西夏军快速改换农民服饰,挎着草叉铲子从几处城门偷偷溜出,伺机跳到大疆士兵背后发动偷袭。而城墙之上,两军正你死我活,拼命厮杀。尸体从高墙上坠落,地面上已经是一片血海,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
日头渐渐西斜,这场惨烈的攻城战仍在持续。城墙上两军激战,城下死伤遍地。夕阳的余晖为这片生与死的荒原沐浴上一层血红的光辉。许多将士已经精疲力尽,拼着最后一口气在厮杀。城内城外,哀嚎与悲鸣不绝于耳。
江茗禹站在高处,眺望着满目疮痍的城头,刚才还在这里演绎着血与火的悲壮,现在却一片死寂。他长长地吐了口气,这场攻城战费劲但仍无实质进展,只能先行撤军。
“快速传信给李狗蛋,令其率军暂时后撤,返回大营修整。”江茗禹下达了命令。督战至此,他已经精疲力尽。弹尽粮绝之际,强攻毫无意义,士兵们更需要食物与休息。何况,西门还有李狗蛋在坚持战斗,既然东门无法攻下,西门想必也无多大进展。不然以拓跋继迁的性格,断不会这般镇定。
江茗禹麾下的士兵们听令后,紧绷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他们丢下沉重的攻城器具,扶着伤员缓缓退去。城头的北西夏守军也在这时整顿残部,把死去战友的遗体抬下城去。
拓跋继迁长出一口气,脸上终于有了血色。方才一波又一波的攻城让他心惊胆战,若不是事先调动大军北上应战,这东门恐怕早就被攻破!这得感谢张佳琪的远见,她建议调兵的决策保住了王城的安全。
“速速检查清点城防武器粮草!”拓跋继迁大声喊道。明日江茗禹定然会卷土重来,自己必须重新布阵,应对未来更为激烈的战斗。最要紧的是城中储粮已经所剩无几,必须尽快想办法解决粮草问题。不然就算打退敌军也无济于事,到最后失守的还是会因为内部崩溃。这个心腹大患必须尽早解决,否则结局不堪设想......
种种难题都压在拓跋继迁心上,他紧皱的眉头预示着内心的忧虑。此时此刻,他前所未有地需要智慧与决断!
张佳琪擦拭着手中长鞭上的血迹,望着拓跋继迁苦苦思索的背影,蹙眉不语。她明白形势的严峻,此战关系到他,亦关系到自己的未来。如果大势已去,她定会抛下这个只会拖累自己的男人,毅然决然地另觅出路。
尽管心中早已打定主意,当下还是要尽全力帮助拓跋继迁渡过这个难关。毕竟短时间内,两人的利益还是一致的。只要西夏不倒,她就还能驾驭这股力量实现自己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