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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心潮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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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伙加把劲,前边就是大城了!”

    “走快些,坚持住!”

    西河郡,难民队伍一支连着一支,坚定不移的向前方缓缓行进。

    队伍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来自冀州,有的来自豫兖,他们始发地各不相同目标却很一致,便是那边陲朔方。

    “俺们魏郡政令严苛,去年大旱乡里又被黄巾賊洗劫,衙役居然还按往年标准征税,这叫我等如何缴纳?那群该死的畜生,竟将俺家的骡子抢去抵税!”

    “颗粒无收,俺家上下就指望着卖掉骡子买些稻谷过冬,被抢了去也就断掉念想,可怜我那老母当晚就自缢了……”

    “兄台莫要过度伤悲,好歹你妻儿尚在还留着根。我是河间国人,我们献县虽苦但还能支撑,邻县泊头就凄惨了,先遇黄巾强征兵士,从者生逆者亡,经此一遭本就生灵涂炭丁口大减,结果黄巾败走汉役归来,又要征收粮草供应官军。”

    “泊头人本就苟延残喘,哪有粮食供给军爷们吃喝?可不上缴粮食就是心怀谋逆,按反贼镇压之。粮是缴了,泊头百姓也没剩几个,大多被活活饿死。”

    眼见朔方已经不远,难民们心中却莫名有些恐慌。千里迢迢响应号召前来,可真正待遇又如同宣传的那般么?

    如果政令与故乡同样严苛,朔方郡府只是缺少治民而故意往好了宣传,意在将他们诓骗过来,那又该如何应对?

    思来想去,他们好像除了听天由命,根本就没有其他选择。

    来这一趟就已经拼尽全力,无论朔方何等模样,都没有给他们回转的空间。

    不管是好是坏,自己都只能接受。

    强行压制住心中念想,可随着脚步踏出、距目的地愈来愈近,难民还是不由紧张起来。为舒缓这份压力,他们开始沟通交流,述说着往昔被官吏如何冷酷对待,咒骂着土豪地痞不得好死,倒是有效,情绪被发泄出来,也没最初那么慌乱了。

    “哥几个,俺是青州逃来的。”

    听闻身后传来议论声,一个较为壮硕的难民回过头,他望向后一队瘦弱的男丁们,疑惑道:“魏郡、河间不都属于冀地么?这一路赶来,我听说皇甫公新上任冀州刺史,他做的首件事就是视察地方,上奏朝廷请皇帝免除一年田租。”

    “皇帝不是应允了么?那何来缴税?你刚说你家骡子因缴不起税被抢。”

    “这位小哥你有所不知。”

    见壮汉略带质疑,后一队的瘦弱男丁们没有动怒,队头的乡老轻抚长须,叹息道:“皇甫公上书不假,朝廷减免一年租子也不假,可今年黄巾盘踞冀州,到处都是兵乱,哪还有人安心种田?”

    “田租是按收成上缴的,今年这样子朝廷本来就收不到多少,皇帝这才顺水推舟同意请求。而下边差役觉得既然田租免了,其它杂税就得多交且半点不能少,不然就是我等贱民得寸进尺不知好歹。”

    “田租是免了,但四项赋税只免除这一条最轻的又能如何?算赋口赋人头税没有减少,乡里如何承担得起。”

    “莫谈算赋一个人头不过百来钱,誰家没有拖儿带女,如今油尽灯枯一家千钱又有几户可以承担。我等农人苦寒不似商贾巨富,贾人纵是依律要缴双倍算赋,实则也不过九牛一毛也,而我等缴满单程就家徒四壁,又拿什么来过冬?”

    壮汉闻言默然,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他奉主家之令赶来边陲,就是要看看这朔方郡府宣传的是否有假。

    荆州富庶远离战火,百姓安居乐业从不为缴税而忧愁,作为当地名门权贵的心腹,壮汉早知道北方生存艰难,却没曾想竟艰难至此。大汉赋税其实不算高,相比于前朝暴秦要上交泰半也就是三分之二,已经是很轻了。

    如果按照律法缴税,再贫瘠偏僻的地方也能过活。主要是地方官贪墨成风,依律征收三四成,他们就敢收六七成。

    原想就算贪官酷吏缴走大半,也不过是大秦再现,咬咬牙还能坚挺。

    没曾想却算漏一点,暴秦再暴,起码田地未受到影响,农人还可耕种。而眼下中原兵荒马乱,民众没法耕种田地,失去主要的收入来源,却还要交人头税……

    这如何坚持?

    能苟延残喘到今天,已经是命硬了。

    “走罢,希望朔方真如说的那般。”

    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叹息,终结了这沉闷的对话。回想旧事,难民们面帯麻木,脚踩越来越平坦的道路,心中已然做好了最坏打算。

    寒风拂过,大雪纷飞。

    扑咚一道沉闷声响,又有一个枯槁瘦弱的寡言者冻毙在暴雪中。

    “爹,爹您醒醒!”

    “不能睡啊!爹您醒醒!”

    “不能睡在这里啊!”

    哭喊响起,冻毙者的亲眷悲痛万分,他们抱着亲人逐渐失去温度的躯体,面目扭曲却又无能为力。

    附近走过的难民没有做声,神情略带不忍但也平静。一路行来,冻死饿死者不在少数,他们早就司空见惯了。

    偶有出声的,也没有安慰之意。

    “褪下你父亲的衣袍给孩子穿吧,娃娃脸都冻红了,莫要染上风寒。”

    “莫哭早点走,切莫掉队。”

    “哭完记得帯走衣物。”

    即便大汉以孝为先,但也分时宜。此刻环境恶劣至极,漫天冰雪刺骨森寒,小的都快活不下去了,还谈什么孝道。

    若能挺到目的地,将家族血脉延续下去,日子好了大可以寻回老父尸骨,就算寻不到也能修建祠堂聊表孝心。

    但现在,生存优先。

    ……

    “爹,恕孩儿不孝。”

    “我这么做,全是为了我老周家能延续下去,您孙儿需要这件袍子。”

    嚎啕一阵释放完情绪,冻毙者的亲属恭恭敬敬朝老者伏拜叩首,而后用颤抖的手脱去那单薄的衣袍,递给妻儿。

    可怜那老者生前苦了一辈子,死后莫说棺木,便是一卷草席都没有。

    干瘦的躯体除却贴身内衣,其余所有皆被剥去,庇佑下一代能够度过难关。

    偶有人倒地不醒,为尚存者敲响了警钟。即便临近朔方,危险依旧没有退去,只要没迈入避风的房屋,没饮进驱寒的热汤,他们就仍在生死线上徘徊。

    刚才的谈话是愚蠢的,此刻绝不可浪费半点体力。意识到闭嘴的重要性,延绵十数里的难民队伍寂静下来。

    任凭心中闪过何等想法,是不安还是彷徨,也没人再开口出半点声。

    然而不过又前行了一个多时辰,队头的领路人忽得驻足不前,眸中迸发出两行热泪。

    朔方,到了。

    终于到了!

    只见前方官道平坦无比,隐有动工痕迹,似是近期刚刚修整。

    宽敞道路的两侧,矗立着简易棚屋,屋子看起不是很结实但非常大,透过半掩的木门可以瞧见里面燃烧着熊熊篝火,不时还有隐约粥香从其中飘来。

    那几座棚屋外,直直插着褐色木牌。

    上边用隶书端正写着:朔方。

    “到,到了!”

    队头领路人泪流满面,转身面向后边一眼望不到头的难民们,振臂而呼:

    “乡亲们,朔方到了,朔方到了!”

    “不会再有人冻死饿死了!”

    待呐喊传开,这由无数支难民队伍组合而成的群体顿时沸腾起来。

    一个个压抑许久的难民泣不作声,千里迢迢赶来有多苦,只有自己知道。

    终于抵达,叫人如何不心潮澎湃?

    “我乃大城县差役,奉郡府之命在此等候,诸位一路远行辛苦了。”

    正当众人以泪洗面之际,棚屋里的人也听到响动。七八个身穿差服的衙役迅速出屋,骑跨驽马奔驰而来。

    见来者骑大马披官袍,难民们顿时噤声,一个个心怀忐忑的伏跪在地。

    这下可打紧,一干差役行至民众前方也赶忙下马。领队的班头抹了把汗,先扶起第一个难民,旋即温声呼喊:

    “乡亲们不要怕,义公将军这里无有欺压霸凌,一切按照章程行事!只要不做亏心事,根本无需畏惧差役。”

    “义公将军说了,响应号召前来的民众必须被优待。只要进入我朔方境内,绝不可冻死饿毙一人!诸位且快快起来,随我进屋烤火歇脚,每人都有肉粥充饥、都有姜汤驱寒,快快随我来啊!”

    “快些,都快些!”

    班头没有惺惺作态,一席话说完马也不骑,直接朝棚屋步行而去。

    先前王耀未来时,他不过是南匈奴治下朔方的一个贱民,在异族残暴统治下他很清楚有时候光是活着就无比艰难。

    如今运势来了,朔方被汉庭收服,他有幸作为本地人被新郡府招为衙役班头。

    身份有变化不意味着心态就一定发生变化,对于草民而言他已经可以被仰望,但他没有装腔弄事,而是下定决心要为王耀效忠,要为贫苦做事。

    说几句话就走不是因为班头腼腆,纯粹是他不想见难民们跪在雪地冻得瑟瑟发抖罢。没必要,还是赶紧进屋好。

    “还跪着干甚!都来啊!”

    难民闻言抬头,见此情形面面相觑,只感觉这边陲朔方似乎真有些不同。

    不再犹豫,一个个难民从雪地上爬起来,迈步欲行却有些趔趄。领头人当即原地一阵跺脚,接着一瘸一拐率先朝棚屋奔去。后面的难民纷纷效仿,腿脚刚刚恢复知觉,便磕磕绊绊朝前人追去。

    嗅到那勾魂的肉粥香气,人们眸中噙着泪水,止不住的大笑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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