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拿着枪和棍，这是来抓人的！
沈清不知道这些人是来抓自己，还是抓程稚文，只知道这关头，自己不能和程稚文分开。
她立即下了车，还未站稳，程稚文已是快步朝她走来，牵着她的手跑回了门内。
脚刚跨过门槛，官兵就围了上来。
他们围在门口，不敢跨过那道门槛。
程老爷是三品候补官员，这些人是进不了程家抓人的。
为首的人，头戴黑色青罗帽，对程稚文抱了抱拳：“程二少，我们接到举报，您这位朱姓姨太太，实乃江州在逃通缉犯沈清，我们今日必须将她带到衙门调查！”
“混账！”程稚文怒道，“我爱人是英国籍，刚从英国回来，怎可能是江州通缉犯？”
捕头举起一张画像，看看沈清，又看看画像，仔细分辨二人的相似度。
画中女子盘着高高的发髻，刘海全数往后盘去，露出光亮的大额头。一双杏眼微微上挑，弯眉如柳。
而眼前这位洋人打扮的女子，虽然用面纱遮住大半张脸，但那掩在面纱后面的眉眼，却是与画中如出一辙。
“就是她！”捕快手中的剑一挥，“给我抓人！”
“大胆！”程稚文将沈清护在身后，厉声道，“这是钦加三品官员的府邸，你们有几条狗命敢进来抓人？”
原本已经要进来的官兵纷纷顿住脚步，看着捕头。
捕头眯眼看着程稚文：“程二少，待我们上报大理寺，一样能进来抓人！但到那时候，程家几十口人也将因为窝藏包庇罪而被逮捕！”
程稚文笑了下：“那就等大理寺同意你们抓人再说！”
他揽着沈清转过身，脸色尽变：“送客！”
江深何飞立即去关门，官兵的长枪登时从还未关上的缝隙穿了进来，卡住门。
捕头在门外大声说道：“你们给我守在此处！你们去守着程府的大门！我现在就回去请大人上书大理寺！”
程稚文闻言，顿住脚步。
因为他感觉到沈清和他牵着的那只手，正发着抖，掌心全是汗。
他侧过脸看她，就见她一脸的苍白，唇瓣打着颤。
他也知道她被抓怕了。
他握紧她的手，给她力量。
转头对江深说道：“去请我爹过来！”
“是！”
程稚文牵着沈清到不远处的凉亭坐下。
沈清戒备地望着围着门口的官兵，低声问道：“你爹能引开这些人吗？”
“应当可以。”
她稍稍放了心。
这些人一走，她就找机会离开程家。
不管是去上海，还是去一个无人认识她的地方，总归是不能留在程家拖累程稚文了。
想起未来，虽然也迷惘，但能活着已经很满足了。
“照计划去上海，”程稚文好似已经读出她的心思，“等我这边的事都处理好了，我即刻启程去上海与你会合。”
沈清沉默地靠在他肩上，什么都没说。
不远处，程老爷带着随从和江深急急忙忙走来，经过凉亭，大声问道：“怎么回事？”
程稚文起身，下了凉亭，低声和他说着什么，他移眸看了沈清片刻，又落眸去听程稚文说话。
然后就走到了后门口，大声问：“你们是哪个衙门的？”
“知州衙门！”
“我天一亮，就去拜见知州大人，你们识相的话，就给我站远点！败坏了我程家的名声，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话说完，让何飞关上后门，招呼程稚文：“你带着她！跟我到书房！”
程稚文没同意，要何飞送沈清回院子，但沈清觉得事已至此，自己有必要知道全况，执意跟着他去了书房。
程老爷背着手，站在一副偌大的画前来回踱步。
看一眼沈清，沉着气说道：“你第一日来程府，我便认出你就是沈良那庶女，我本不情愿让你留在程府多生事端，但见着稚文心悦你，还是让了步，同意你做他的侧室，怎知你并不满足，身为一个寡妇、在逃死囚犯，竟妄想做正室？闹得稚文和惜雪成不了亲！”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沈清并不觉得意外。
但还是被他这番话给刺伤了，深吸一口气，心想反正要走了，就一次性把话说清楚。
她没有正面回应自己的身份，只道：“是我闹，还是柳惜雪闹，想必您都看在眼里。柳惜雪这人冲动、好斗、没有智慧，为了把我赶出程府，不惜得罪朝廷官员。好在齐大人与稚文交好，并未计较，这万一是个跟稚文有仇的，还不因此整死稚文？”
“那你呢？你都把官兵引到家里了，这万一被查到稚文包庇窝藏通缉犯，你惹的麻烦不比惜雪大？柳家至少能在稚文需要时为他提供帮助，你能为稚文提供什么？”
沈清闭了闭眼睛，镇定回应：“我能为稚文提供什么，时间会给你答案！反之，柳惜雪能为稚文提供什么，你现在就能预料到。”
程老爷气得甩了甩衣袖：“鬼话连篇！”
他斜了程稚文一眼，不耐道：“我天一亮就去知州衙门为她斡旋！你赶紧把她送走！我不想再看见她！”
说完已是背过身去，不想再跟他们说半句话。
程稚文也正等着这句话，拉着沈清就离开书房。
他们回到院子。
一进熟悉的屋子，关上房门，沈清就紧紧地抱住他。
她后怕得浑身发抖。
他吻了吻她的鬓发，冷静道：“你听我说，最迟午时之前，那些官兵就能撤了，你还是按原计划，去上海。”
沈清双臂攀着他的脖子，讷讷点着头。
“在我未到上海找你会合之前，你不要离开租界范围！有事给我发电报，或者让老许上永州一趟！”
交代完这些，他才抱着她坐到沙发上。
天亮了，阳光照进院子，也照亮了屋子，尘埃在阳光中飞舞。
沈清被屋外的鸟叫声吵醒，抬手挡了挡眼睛，从程稚文怀里挣扎出来。
她拿出怀表一看：“辰时了，你爹上知州衙门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