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稚武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小厮哭成这样了？
沈清预感不好，手中的鱼食碗往地上一搁，赶紧下了假山，朝屋子跑去。
程稚文首先冲出来，冲到小厮面前，单手将小厮提起来，镇定问道：“出什么事了？大少爷出什么事了？”
小厮哭哭啼啼的，话都说不完整：“大少爷……大少爷……”
程稚文低吼：“大少爷人在哪里！”
“在账房……呜呜……”
程稚文甩开小厮，冲出院子。
沈清也跟出去，跑得飞快还追不上他。
来到账房，门口已经围了很多丫鬟小厮。
他们为程稚文主动让出一条路，沈清也跟着走进去。
就见程稚武躺在地上，双眼睁得大大的。程老爷跪坐在他身边。
如果不是看到他耳朵哗啦啦地往外冒血，沈清会以为他只是摔倒了。
这个样子，怕是人已经没了。
前两日还到过他们院子的人，眼下已经成为一具尸体，沈清又惊又怕，怔怔地望着朝尸体走去的程稚文。
他蹲下身，手探到程稚武鼻下，然后又摸向大动脉。
程老爷神色脆弱地望着二儿子：“稚文……稚文……”
程稚文也红了眼眶，无力摇头：“人已经没了。”
程老爷一听，立即趴到大儿子的尸体上，大声悲嚎道：“稚武啊……爹的儿啊……稚武啊……”
这种惨厉的哭声，沈清从未听过。
她在现代也参加过葬礼，但从没听过哭得这般凄厉伤绝的。
周遭仿佛都因为这哭声而进入阴森的黑白炼狱。
沈清被恐惧感笼罩，连呼吸都觉得难受。
她悄悄退到一旁去，看到了赶来的江深和何飞。
俩人脸色都很差。
沈清朝他们走去，轻声说道：“人没了。”
江深没吱声。
何飞说道：“我带您回去吧，这里人多。”
沈清看一眼程稚文，也觉得自己在这边纯粹给他添乱，于是交代江深好好协助程稚文，然后跟着何飞一起回院子。
迎面遇上跌跌撞撞朝账房走来的程夫人和程张氏。
沈清平静情绪，上前去，对程张氏说道：“嫂嫂，稚文和老爷都在，您有孕在身，就别过去了，我送您回院子吧？”
程张氏还不知道丈夫已经没了，以为只是受伤，无助地点点头：“好。”
沈清和她一起回院子。
“稚武伤得严重吗？”
沈清摇头：“我看丫头小厮都在那儿，人多，我就没进去，寻思着等稚文回来再问清楚些。”
程张氏就觉得是下人紧张程稚武的伤势，所以都挤过去了。
抬手抚了抚孕肚，克制道：“那我先回院里等着，人多我过去确实也不方便。”
万一被挤了、摔了，那就不得了了。
沈清把程张氏送进院子，原本想走，但看到院子里的丫鬟小厮都不见了，怕程张氏需要人，干脆留下来陪她。
眼下程稚武人没了，程张氏腹中的胎儿就更为重要了，寄托着程家人对程稚武的念想。
另一边，程夫人见着大儿子没了，当场晕死过去。
程稚文让人把父母带回院里，又差人去报了官。
永州县令带着仵作急急赶来，当场验尸。
尸体表面没有任何伤痕，仵作提出将尸体带回衙门解剖，程稚文同意。
事情处理完，已到日落。
程稚文去接沈清。
此时，程张氏已经知道丈夫没了，躺在床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沈清怕她出事，提出今夜在此处陪她。
程稚文只好也留下来。
看着程张氏怀着孕，还要面对丈夫突然暴毙的打击，程稚文不忍，几次红了眼眶。
“大哥虽然没了，但程家永远是嫂嫂的家，嫂嫂放宽心把侄儿生出来，我定倾尽全力栽培侄儿，像栽培我的亲儿子那般栽培侄儿。”
程稚文说着，抬眼打量偌大的院子：“将来程家的一切，都会给到侄儿继承，嫂嫂请宽心。”
这些话，保障了程张氏和腹中未出世孩儿的未来，可对今日刚失去丈夫的程张氏来说，安慰不大。
她和程稚武结婚不到半年，虽说感情并不浓烈，但到底有丈夫，是正室。
可一眨眼就成了失去依靠的寡妇。
就算程稚文承诺将整个程家拱手给她，也无法消除她内心的恐惧和彷徨。
夜深了，程张氏哭累了，睡着了。
沈清悄悄关上门，来到廊下。
见程稚文一人枯坐在凉亭里，她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缱绻道：“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程稚文回神，拍拍她的手背，拉着她的手臂，坐到自己腿上。
“你大哥怎么这么突然就……”沈清回想程稚武不同寻常的死状，没敢说出口，转而说，“看上去不像自然死亡。”
“尸体已经送去县衙，仵作过两日会给出明确的死因。”
程稚文的声音很冷静，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沈清怕他伤心过度，抱紧了他：“看到你大哥这样，我真的吓到了，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着！”
“我会的。”他轻拍她的背，“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嫂嫂这里有我。”
沈清确实也困了，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招呼何飞回院子。
人一走，江深从暗处走出来，走到程稚文面前，鞠了一躬：“老板。”
程稚文忽然挥拳，他毫无防备，被他打得往后倒去。
程稚文单手锁住他的脖子，压低声音：“是你还是何飞？”
“……是我。”他撒谎了。
程稚文又落下一拳，顿时听到鼻骨裂开的声音。
他紧咬牙根，问江深：“我明明已经安排好了船送他去美国，你们为什么还要痛下杀手？”
江深强忍疼痛说道：“蔡先生认为，即使大少爷去了美国，还是有告密的风险。为了所有兄弟，不能冒这个险。”
程稚文吼道：“他都去了美国他还怎么告密！”
“大少爷也许会往国内发电报。”
“所以你们就把他杀了？”程稚文脸色越发难看，扼着江深脖子的力道加深，“他是我的哥哥！你们就不能让我自己解决吗！”
“这些都是蔡先生的决定，属下也无能为力。”
闻言，程稚文缓缓放下了手，整个人愣愣的，像被抽空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