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无人回答。
如果是丫头在外面，定不敢摔了东西还不一声不吭。
而那道声响，分明就是金属器具掉到地板的声音。
沈清心一提，立马从浴桶里起身，迅速抓过放在一旁衣架上的长裙，往身上套。
她开门出去，外头空无一人，地板上也没有任何陌生的金属器具。
光着地板一个角落一个角落地查看，确定房间确实没有别人外，沈清才松一口，走到门后，要将房门反锁。
手刚碰到门栓上，房门从外头推了进来。
沈清吓一跳，往后退了两步。
是程稚文。
他推门进来，看她一眼，转身将房门关上，问：“洗好了？”
目光看向沈清光着的脚丫：“天冷，怎么光着脚？”
沈清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脚冻。
右脚踩到左脚脚背上摩挲着取暖，她单脚站稳，说道：“方才我在沐浴，听到外头有声响，所以赶紧出来看看。”
“什么样的声响？”
“金属器具掉到地板上发出的声响。”
程稚文拧眉，没说什么，上前几步，将她拦腰抱起。
沈清本能地将双手缠到他脖子上，心安了不少。
原本还提心吊胆，他一来，心突然就定下来了，脸贴到了他胸膛上。
直到被抱进了浴间，她才回过神，从他身上挣了下来。
“你安心洗，我就在外头。”程稚文说完，退了出去，随手关上了门。
沈清将门拴好，重新脱了衣服泡进热水中。
洗好出来，程稚文就坐在沙发上。
他脱了西装外套和领带，衬衫最上头的扣子解开，双肘撑在双膝上，双手搭成塔状抵在鼻尖，不知在想什么。
沈清擦着头发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就看到了放在茶几上的手枪。
这把枪，程稚文一直别在腰侧，就算之前住在客栈、酒店，他都从没拿下来过，别着入睡。
今日在程家，他却敢安心将枪取下来，看来此处对他来说，是个安全、可以让他放下防备的地方。
可方才那道声响又是怎么回事？
“我问过院里的丫头，方才你沐浴时，是否有其他人进入屋子。”
沈清回神：“我也正想问你这个来着。”
“你沐浴的时候，紫燕和另外两名当值的丫头就守在外头，她们不曾看到有人进过屋子。”
沈清于是就看向屋里的窗户。
程稚文知道她在怀疑什么，说道：“门窗我都检查过，并无入室痕迹。”
沈清点点头：“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她擦着头发，转而问：“你今夜住哪屋？”
程稚文从思考中抽离出情绪，抬头看向她：“我也睡这屋。”
她已经换上了香槟色的翻领睡衣，真丝材质柔软熨贴地覆在她玲珑的身体上，烛光下，发出了浅金色的光泽，凸显出她皮肤更加白皙细腻。
领口下方，原本就饱满的胸脯在文胸的裹束下，显得愈加的丰满集中。
程稚文咽了咽嗓子，移开目光。
见沈清意外，他隐忍道：“院子里人多嘴杂，咱俩如果分开睡，怕是明早就能传到老爷子耳中。这般，他就更加难以容忍你住在程家。”
意思是，告诉外界他们有了夫妻之实，程老爷就算想赶她走，但到底也要考虑她腹中是否已有程稚文的子嗣。
有钱人最怕血脉流落在外。
沈清觉得好笑，但能接受，点点头：“我没问题。”
程稚文起身：“我去沐浴，你先休息。”
“好。”
紫燕随后率几个丫头进来，帮程稚文换热水。
沈清原本坐在沙发上擦头发，见紫燕和丫鬟进进出出，几双眼睛小心翼翼偷瞄着自己，也感受到了程稚文所说的“人多嘴杂”。
她看一眼床上。
就一床被子，那晚上让程稚文睡沙发也不现实。
倘若叫丫头再添被子，那不正好告诉外界——他俩没睡一床？
所以住在程家的这些时日，晚上不仅得和程稚文睡一屋，还得睡一床？
沈清有点头痛。
不过再想想自己托他的福才能死里逃生，还遁在这么一个神仙院子里，睡一床就睡一床吧。
浴间传来水声，程稚文进去沐浴了。
沈清擦干头发，无事可做，便走到他书架前。
全是讲述西方各种工商业发展的外文书籍。
沈清抽出一本讲述西方纺织发展史的书，蜷缩着脚，坐在沙发上开始看。
全英文，并且有许多的专业术语，她有的词汇看不懂，大致地看着。
按书里所说，西方的纺织行业之所以发达，与工业革命有直接关系。
当许多国家还依赖传统的手工耕作，西方已经有了电、各种机器。
机器的高度发达，和电力的使用，促使了西方在纺织领域的称霸。
他们更依赖的是从中国进口原料，比如生丝，而非从中国进口成匹的丝绸。
这和沈清第一次求程稚文帮忙出口丝绸，他拒绝的理由一致。
沈清想到了昨日在游轮上见到的那几个洋商。
他们信誓旦旦地说，三个月后，将有人造丝出口到中国。
沈清不禁就想，他们哪来的原料？
他们发达的是纺织技术，而非原料，连最原始的生丝都需要依赖进口，更别说提取工艺复杂的人造丝了。
所以，洋人做人造丝，原料很大可能还是得从中国进口。
但人造丝原料的提取工艺，目前只有沈清掌握，那些洋人要找何人买原料？
沈清想得深了，连程稚文洗好出来都未曾发觉。
“在看什么书？”
沈清回过神，看向声音来源。
程稚文坐在床位，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短发，身上穿着一身和她同款料子的翻领睡衣。
沈清一心都在人造丝的事情上，拿着书，坐到他身边去。
“我想起昨日在游轮遇到的那几个洋商，他们信誓旦旦地说三个月后就有人造丝出口到中国，我在想，他们找谁买的原料。”
程稚文擦着头，轻轻地“嗯”了一声，说：“你有想过，为何是三个月时间？”
沈清摇头：“为何？”
她从未去注意过这个时间，以为只是那几个洋商大约估计的时间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