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老头哽咽着吃完饭，一抬头，便对上邹婆子怨气森森的目光。
“你……干嘛……嗝。”
“麻溜点，磨磨蹭蹭太阳都要下山啦！”
……
邹老头恢复力强，又过了几天，在他日夜追问下，林大夫可算是同意把人送回去，不过，附带着的还有好几份药。
回去前，林大夫又叮嘱一遍不能大喜大悲，动气更加不能有。
旧的不如新的，得不到的才是最好。邹老头回家待了没几天，精气神开始蔫，这苦不拉几的药，竟然还要喝上许久！
没人性！
月底，邹碧婵要盘账，连续好几个晚上熬夜，有时，若是白天忙着耽误了时间，那晚上更有可能要加班加点。
即便如此，她精气神也比邹老头好许多。
邹老头就跟没了太阳的花儿一样。回家后，便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下棋没去，钓鱼不约，这辈子好像就到头了。
邹碧婵默了默，不然，杂货铺还是给他解决吧？
之后要是露出马脚，骂就骂吧。
盘好账目，邹碧婵手里还有一笔丰裕的资金，是计划用来开第三家店的备用款，但现在有了其他想法，她便重新开始梳理。
资金没有问题。
货源到时候再找。
那么，现在最紧要的问题就是——先把铺子拿回来！
邹老头在家里捏着鼻子喝苦不拉几的药，邹碧婵已经带够人手杀到杂货铺。
特地找了常五、常七。
这两人以前时常跟施平出门办事，对许大声那样的无赖混子，有的是办法对付。
“你们是谁！出去！出去！这里不做你们生意！”
来者不善，气势汹汹。
守在店里的是许大声小老婆的哥哥，简称关系户，多少知道点许大声和邹家的小道消息。
见到三人进来，吓得当初变了脸色，几乎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邹碧婵却没按照他的意思停下，一路向前，到柜台底下，她轻敲着柜台，眼睛瞄向帘子后。
“把许大声叫出来！”
“这……这……老板又不听我们使唤。姑娘，不然你先带着人回去，等老板回来我再让人去找你。”
关系户贴着墙根，满脸惧怕的看着邹碧婵身边的两个壮年男子。
邹碧婵横了他一眼，又对着柜台拍了一巴掌。
“我跟在他屁股后面进来，看得一清二楚。你自己选吧，要不然许大声出来，要不然等会儿你就替他受着！”
见她不好糊弄，关系户大喊道：“妹夫，妹夫——”
“你快下来！找你办事的！”
“砰砰砰！”许大声从阁楼上下来，一脸不耐烦，还没走到柜台前，就听到他嚷嚷。
“屁大点事儿，你自己不会处理啊！”
等许大声看见邹碧婵，他眼睛一眯，立即打起了精神，脸上堆着笑，热情道：“碧婵啊，怎么有空过来了？来来来，新进了点零嘴，生意虽不好，但我也得装点回去给几个侄儿。碧婵啊……”
邹碧婵冷冷的甩开他伸来的手。
“铺子。”
“铺子？”
许大声收回手，上下打量起邹碧婵，脸蛋嫩得宛若出水芙蓉，先前的手也是水灵灵，听说最近开了两家生意火爆的吃食店？
许大声露出鄙夷的目光，有豆腐西施，就不能有馄饨西施？
靠男人的家伙吃饭，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许大声深以为然，这邹碧婵实则名声为虚，根本不是他对手。
许大声狡黠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张准备多时的契约，双手送到邹碧婵眼前，态度恭敬。
小样。
有钱有势又怎么样？
不识字的乡巴佬！
等认下这东西，杂货铺还不是我想卖给谁就卖给谁，白纸黑字写着，告到官府都不怕！
怀着某些带有黑暗色彩的不轨之心，许大声舔了舔嘴角，好似胜利就在眼前。
邹碧婵翻动了几下，黄白相间的纸张夹在两根手指头中。她表情没有太多变化，虽然这账目做得乱七八糟、五花八门。
“许大声，你可还有事？”
许大声又掏出一张白纸，上面就写着详细的新契约，书法整齐，不像是他本人能写出来的。
许大声提醒道：“碧婵啊，旧契约要作废，得先签个新契约才算生效，你爹也不在，要不你先签着？”
邹碧婵觉得这家伙把自个当成傻子了。
她点了点纸张上一处空白的地方，“你先。”
“诶！”许大声应得特别甜，胜利的果实就挂在鼻子前，只需要咬上一口。
许大声坏笑着低头，签下自己的大名，歪歪扭扭，不成风骨，邹碧婵一看就明白，现在的这个账本才是许大声自己弄的。
许大声签好字，吹干，笑意满满的等着邹碧婵落笔。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邹碧婵转身将纸揣兜里。
她拍拍手，看着脖子瞬间青了一半的许大声，也笑道：“你放心，东西拿回去给我爹，还有两个哥哥看，到时候签好了再还回来。”
她人说完就要走，许大声急得就想扑过来！
“慢着！”
许大声指向邹碧婵拿在手里的账目，表情不知是笑还是哭，“碧婵啊，这账本先留下来，等我找个时间拿去给邹大哥看，你又不认识字……”
“我识字啊，谁说我不识字？”
许大声一愣，脸上的假笑露出破裂的迹象，“你爹……”
他认识的几个字，还是当初邹老头转手时，怕他被人坑死，教的。他信誓旦旦邹碧婵不识字，那是因为这认字的本领他要留给自家的儿子孙子。
一个丫头片子！她也识字！
“在下不才，自学成才。小小日常用字，还是不在话下。”
邹碧婵从容自信的笑，更是从内心深处击溃了他。
“不可能！你不识字！邹碧婵，你别想骗人！”
邹碧婵翻开一页纸，找了许大声写得比较整齐的地方念下去。
“棉布三匹，二两银子。煤炭二十筐，二十四两银子……”
“你给我住嘴！”
许大声几乎想要上去手撕了这婆娘！
邹碧婵一笑，轻飘飘的躲到常五、常七结实的背后。
“我就奇怪了，棉布一匹市场上最多不三四钱，还有煤炭，春天都要过完了，你反其道而行之，进煤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