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糖抿了抿唇，已经有点绷不住。
似乎对方越是想要“补偿”她，就说明之前伤害她有多深。
但这种富人的怜悯，她不想要。
就当是为了自己可怜的自尊心，她不愿意接受。
像是看出她内心的动荡，厉云霄退而求其次。
“或者，给你申请员工宿舍？“
“没有年资的人不能申请，我不想被人议论。”
提到宿舍，苏糖眸底微微一凛。
那个曾经她信以为真的员工宿舍，始终是一根梗在她胸口的刺。
随着时间推移可以淡化痛感，但它并没有消失。
说到这里，厉云霄沉默了。
他可以提那个科技屋，毕竟是对方最熟悉的地方。
但只要说出来，感觉一切都会结束。
短暂的静谧，笼罩在小小的出租屋内。
苏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她伸手去拉行李箱，准备走了。
这里直接走回学校都可以，她不想上对方的车。
可手刚碰到拉杆，耳边就传来一句。
“那昨晚住的地方呢？”
苏糖微微一滞，背影有些僵硬。
厉云霄无声叹息，直接说道。
“那是奶奶之前住的地方，现在只有下人。”
“我不常住，因为那里会睹物思人。”
半真半假地说着，厉云霄的语气变得有些飘忽。
“奶奶喜清净，厉家本宅就是厉氏子孙也需要报备才能进入。”
“但如果是你的话，奶奶应该会很高兴。”
“想住多久，也完全取决于你。”
说到最后，厉云霄都有些无奈了。
“就当是一个特别的宿舍，再没其他的含义。”
“……”
苏糖静默地听着，轻轻咬了咬下唇。
她能感受到，老宅那边充满了某种特殊的氛围。
老管家对待她的态度，也看到了之前厉奶奶拍给她看过的花。
虽然老太太已经不在了，但还是在这个世界遗留了东西。
可这些，应该不是属于她的。
苏糖心里五味杂陈，肩膀微微用力。
直至有点发酸了，才猛然回神。
薄唇微启，她在此刻想逃避自己。
眼睛重重一闭，还是拒绝了。
“我不适合去那里，不用麻烦你了。”
说完，她将这个房间的钥匙掏出来，拍在桌上。
背上双肩包，手里拉着一个小行李箱。
终于转到正面，正视着厉云霄。
不到两米的距离，两双眼睛的对视却似乎离得非常遥远。
苏糖藏住所有情绪，想要坦然走出这里。
看着厉云霄，二次说道。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可以处理好的。”
这次她是真的想走了，拖下去只会更难看。
可就在即将擦肩而过时，厉云霄冷不定开口。
“但我这边，没有你处理不好。”
低沉的话语，轻得像是幻听。
只是制造了一点点音波，在耳膜处隆隆传导。
苏糖的脚步一下停住，有些不明所以。
“……你说什么？”
“奶奶留下了很多遗物，需要有人整理。”
厉云霄转眸看向她，平和的眸光里透出一股淡淡哀伤。
但转瞬就收进去，似乎并不想被同情。
苏糖敛眉，直接问道。
“厉家那么多人，派个人整理不就行了？”
“真正和奶奶亲近的人不多。”
厉云霄看着她，眸光深邃。
这道视线看得苏糖有些不自在，她别过脸说道。
“厉思桐不也在那，叫她整理。”
“她不行。”
厉云霄眼皮子都没有动一下，直接否决。
苏糖微微一顿，正过脸看向他。
连理由都不给了，难道厉家是没人了吗？
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厉云霄坦诚地说道。
“我没办法整理，必须有足够的精神状态管理lix。”
他此言一出，苏糖竟是哑口无言。
之前对方因为她母亲的事情远离她，当时看着状态就很不好。
如果那是对过去的无法释怀，那厉奶奶的份量绝对会更重。
苏糖有些犹豫了，眸光微微闪烁。
哪怕是为了他们的项目，也不能让大老板精神萎靡。
看出她的迟疑，厉云霄不动声色道。
“奶奶和你最亲近。”
“由你来整理，是最合适的。”
打出感情牌，厉云霄已经顾不得面子。
但苏糖还是有些挣扎，总觉得这会是一个打破平静生活的决定。
可一想到，她没能在老太太临终前为她做点什么。
就连最后一程，也没能去送。
苏糖攥紧握着拉杆的手，心里还是会有愧疚感。
即便一开始是错的，但老太太对她的疼爱都是实在的爱意。
她似乎没办法再冷漠地拒绝，可也说不出答应的话。
厉云霄看到她如此纠结，有点心疼了。
但这次，他不想再缴械投降。
“如果你能帮忙的话，就当抵了房租如何？”
抛出一个台阶给对方下，厉云霄小心观察着苏糖的表情。
如果是等价交换，也许会答应吧。
“……”
说到这个份上，苏糖也是有点服气了。
算是给自己一个台阶，抬头看向厉云霄。
“我帮奶奶整理遗物，房租对抵。”
“对。”
“吃饭的问题我自己解决。”
“这个你自己看着办。”
简短的条件求证，苏糖长舒一口气。
“好，我去。”
她终于点头，厉云霄才真的是松了口气。
“给我吧。”
他自然地伸出手，想帮忙拿行李。
苏糖看了看他，将更好拿的行李箱递给他。
“还需要回学校拿别的吗？”
厉云霄问得顺口，恨不得把对方所有东西都搬老宅去。
苏糖摇了摇头，淡淡说道。
“没了，暂时就这些。”
说着，已经走出了屋门。
让对方帮忙，似乎已经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因为现在，厉云霄就是她的新房东。
库里南在门口暂停，等待黑色的大铁门完全敞开。
苏糖坐在副驾驶，托腮望着窗外。
这是，第三次来了。
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地方，让她每次来都心情不同呢？
也不知怎么的，苏糖突然想下车。
手放在开门按钮上，她头也没回就说道。
“我想走进去。”
毕竟是会生活一段时间的地方，她看看也无妨。
或者该说，这次她想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看这个厉奶奶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吧。
听到苏糖这么说，厉云霄微微一顿。
转头看向她，深沉的眸光缓缓在眼底流淌。
“好。”
他说不出更特别的话，只是给了安保人员一个手势，就跟着下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