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糖没有开灯，也忘记自己有没有吃饭。
早上拿回家的便当，还冷冰冰地置放在餐桌上。
一入夜，时间流逝的速度似乎开始变快了。
苏糖开始频繁地去看时钟，心想不会今晚也不回来吧？
人回不回还是其次，她那发出的无数信息，打出的十数次电话。
到此刻，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真的没事吗？”
苏糖越发担心，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再次给对方拨了一通。
已经不怎么抱希望，她甚至觉得即便是对面觉得烦直接给她掐了也好。
至少告诉她，那边是有人在的。
可和之前每一次都相同，响铃一直到了临界点。
每一通的通话时长倒变得一致了，都是自动挂断的。
苏糖打到后面，逐渐魔怔。
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便一遍遍地打。
这一打，就是一宿。
可这里面没有一次是接通的，厉云霄人间蒸发了一般。
此时别墅内，管家忧心忡忡地站在门外。
“先生，您吃点饭吧？”
他已经过来劝了好几次，但厉云霄除了点名要酒，再没有多余的言语。
“咣当！”
屋里传来酒瓶子碰倒的动静，管家心下一惊。
但他还是不敢贸然开门，只能凑近门板，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或者，您还需要别的东西吗？”
“我就在门外，请随时吩咐。”
他说完，贴着木门面色严峻地倾听里面的情况。
可什么声音都没有，一片死寂。
管家迟疑了一下，已经在思考需不需要和老宅联系了。
但他到底更向着厉云霄，这种时候还是不要打扰主人的好。
门内，没有开灯。
昏暗的房间失去了白昼的微光，陷入更加浓重的黑暗里。
花园里的光照还不足以映亮这一隅，也不需要了。
厉云霄手边堆起半身高的日记，但箱子里还有不少。
有一本翻开了一半，似乎看的人读不下去了，放到了一边。
“铃铃铃……”
角落里的手机时不时亮起来，成了唯一的光源。
刺眼的蓝光闪烁着，将满地的酒瓶照了出来。
“骨碌骨碌”，其中一个瓶子不知怎么倒了，一路从窗口滚到门边。
玻璃瓶身倒映出房内的景象，左边是锥形的光幕，右边是阴暗的人影。
只有厉云霄手中拎着的酒瓶子反射出了点光亮，却十分暗淡。
“……”
他定定地望着虚空中的一点，混沌的眸底不复平日的清明。
一直在喝酒，从看不下去日记开始，不停地喝。
搬空自己的酒柜，珍藏的年份也毫不在意，水一样照收入肚。
似乎只有当时当刻毁掉一些珍贵的东西，才能和他心中的痛楚对消。
可越喝，只是进一步放大负面的情绪。
引以为傲的自控力是什么？
他不要了。
没去公司，没有理会任何人。
厉云霄在这个位置，一坐就是一天一夜。
也许是想体会一遍母亲的痛苦，可到头来却发现，他所知道的仅仅是九牛一毛。
那些用眼泪写下的控诉，在无数个夜晚是如何折磨他妈妈的？
猛灌一口烈酒，厉云霄拎着晶莹剔透的酒瓶，忍受着喉咙灼烧的感觉。
他似乎早就醉了，又似乎根本没醉。
冰冷的瓶身抵住滚烫的额头，迷离的双眼越发空洞。
明明在那之前，他们家很幸福的。
“哎哟，你可真让人羡慕，有一个这么好的老公，还有一个这么帅气的儿子！”
诸如此类的话，是厉云霄童年时期最经常听到的。
不是恭维，也不是夸张。
他曾经的家庭，那个父亲母亲会相互依偎，笑容满面看着他的家庭。
确实很幸福，堪称完美的家庭。
当时还年轻的厉奶奶，对任何事都十分挑剔。
即便如此，厉云霄的妈妈也轻松得到了她的认可。
厉天明第一次带回家，说要结婚的时候，老太太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因为他妈妈就是厉奶奶理想的儿媳妇，传统的好妻子，好妈妈。
温柔善良，对谁都很友好，一看就是大家闺秀。
有了厉云霄后，就更是别人艳羡的三口之家。
他妈妈总是会亲自布置餐桌，有时也会自己下厨。
十分珍惜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光，也充分支持丈夫的工作。
厉云霄不会忘记，他妈妈微笑着等待在门口的身影。
日复一日，春去秋来。
她总是安静地等着，目光平和地望向门口的方向。
哪怕晚一点，再晚一点，也从来不会不高兴。
永远都是那句，“今天辛苦了”。
她心疼丈夫的付出，所以也毫无怨言地受着对方偶尔的宣泄。
但所有的一切，换来的却是背叛。
一想起从前的事情，厉云霄就烦躁得快发疯。
浑身就像有千万的虫蚁在啃食，一点一点吃掉他对亲情的向往。
他又猛灌了一大口，味觉似乎都喝坏了。
没有其他的味道，只有苦涩。
漆黑的眸底骤然一缩，他丢掉手上这瓶，随手捞了新的。
这时候，暗下去的手机再次亮起。
那不值一提的光照，却是映出了瓶身的标志。
讽刺一般，年份正是二十三年前。
厉云霄破碎的眸光瞬时沉下去，拔掉木塞咕咚咕咚喝下了大半瓶。
可他生理上厌恶这个味道，忽然扔出去了。
醉态让他无法好好握住瓶身，手上一滑，这酒竟是滚到了手机边上。
酒水从瓶口畅通无阻地流出来，暗红色的酒液瞬间浸染了手机。
那些红褐色的透明液体，宛如稀释过的血。
厉云霄冷冷扫一眼还在闪烁的手机，依旧无动于衷。
“哈……”
抬手痛苦地撑住自己的头，青筋几乎快从太阳穴跳出来。
他永远不会忘记，厉天明在国外出差时发生的事情。
此时对上调查的事情，只觉得可笑。
那段时间，对方的归期一拖再拖。
从春意阑珊到秋风萧瑟，拖了一个季度又一个季度。
答应过的事情，也自然没有兑现。
每一年，他们一家都会一起帮他妈妈过生日的。
可这一年，就错过了。
当时的厉云霄虽然还小，但对朝令夕改的父亲有很大的不满。
他妈妈生日那一天，厉天明甚至都没有打电话回来。
他非常生气，拿了他妈妈的手机，就要打电话去骂他爸爸。
可这个举动被他妈妈发现了，给拦了下来。
“霄儿，你爸爸只是太忙了，我们该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