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云霄听着这些朴素的话语，眸底颤动了一下。
看向苏糖的目光，无比深沉却又充满了温度。
“好，我会吃的。”
他收紧指节，仿佛带着任务似的，拿了件外套就出门了。
一路风驰电掣抵达老宅，没等大铁门打开，他就直接下了车。
“砰”一声，车门关上的同时面前即刻围上来几个人。
“小少爷！”
“您可终于来了！”
厉云霄大步往里走，面色发沉。
“到底怎么回事？”
“晚间厉维谷携夫人来看老太太，不小心说漏嘴了！”
小跑才跟得上的下人，说得直喘气。
听到这个名字，厉云霄冷光一沉。
另一个下人也在边上赛跑着，赶紧追了一嘴。
“小少爷，老夫人知道后脸色就变了，老管家好说歹说都不肯吃饭啊！”
“还一直说什么对不起老太爷，有点吓人……”
又一个下人怯生生地补充，立马被同伴瞪了一眼。
她有点委屈，毕竟年纪是最小的，侍奉厉奶奶的时间也比较短。
低下头，小小声嘟嚷。
“老夫人是这样说的嘛……”
“……”
厉云霄脚下的速度立刻加快，面色讳莫如深。
他一直都知道厉奶奶承受了诸多压力，性子便也越来越难以琢磨。
他结婚的事，厉家后继有人的事。
这些都解决后，显然也不会是终点。
但正因为理解了长辈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厉云霄从来都没有怨言。
一阵风似的踏进正厅的大门，其他人就不敢继续跟着了。
只能忧心忡忡地守在几米开外，在浓重的夜色里试图守护他们的老主人。
“小少爷！”
老管家在二楼的走廊守着，一看到厉云霄，立即压低声音喊人。
他还端着托盘，三步并作两步迎到二层楼梯口。
一看这架势，厉云霄已经明白什么情况了。
他没多说什么，一路蹬上楼，顺手从老管家手中接过盘子。
只是给了老管家一个眼色，后者就行了一礼。
主仆二人前后来到那扇紧闭的房门前，喊门前，老管家回头看了一眼少主人。
厉云霄点了下头，“咔哒”一声，老管家直接拧动了门把。
“老夫人，小少爷来了。”
管家一如往常那般打开门，将自己贴在门板上。
大片的位置，都给他们家小少爷让了出来。
里头的厉奶奶，正抱着一个相框在看。
她背对着门，听到这动静，浑身都僵住了。
好一会儿，才缓缓地回过头来。
那浑浊的眼球像是透过了沧桑的岁月，异常复杂地看向心心念念的孙儿。
微微抖动了下干瘪的嘴唇，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奶奶。”
厉云霄信步走近，将茶盘轻轻放到老人跟前的矮桌上。
他顺势撑了一下身体，很自然地坐在旁边的地毯上。
厉奶奶坐着的椅子是很低的一张木工椅，只比地面高出十公分而已。
这是厉爷爷心血来潮给厉云霄爸爸小时候做的大玩具，一直保留到现在。
厉云霄先什么也不提，拎起精美的瓷壶，给老太太倒上一杯清亮芬芳的茶水。
末了，又从兜里掏出苏糖给的糕点，一并放到盘子里。
可厉奶奶无暇顾及其他，只是近距离，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孙子。
橘色的灯光下，厉云霄神色如常。
但老太太还是颤抖地伸出手，像是要抚摸他的脸。
可下一秒，却是用力地掐了一下。
“嘶！奶奶，疼。”
厉云霄嘴上这么说，但根本没有躲。
等老太太松手，再面无表情地抚了抚自己的皮。
厉奶奶在确定是真人后，则是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你还知道疼呢？”
“当然要知道疼才会没事。”
厉云霄语调平平，上手打开袋子的包装。
他说得过于稀松平常，厉奶奶有些不高兴了。
“这还能没事？都住院了，也太危险了！”
“我这不是安然无恙，给您送吃的来了吗？”
厉云霄耐心地安抚着，就着袋子把摊开的糕点拿到老人家跟前。
无事发生般，又问了一句。
“饿了吧？”
“你别给我打岔！”
可这回老太太不好哄了，她将相框往小桌上一摆，像是要连同厉爷爷的份儿一起来督导他。
直接将糕点拨开，郑重其事地说道。
“你这孩子，怎么会出这种车祸呢？”
“听说你那辆车都几近报废了，以你平日的开车习惯断然不会这样！”
到底是厉家曾经的掌舵人，厉奶奶的分析能力依旧在线。
拧着眉心紧盯着面前的厉云霄，脱口而出。
“是不是碰上什么事儿了？你别想瞒着我这个老太婆。”
“我年轻时候那些手段，你们这些臭小子可一个都招架不住。”
“知道您厉害。”
厉云霄有些无奈，厉奶奶就是这点不好搞。
有的时候装糊涂装得像真的，而不糊涂的时候又特别敏锐。
他索性自己薅了一块，撕下一小角塞进口中。
咽下去后，又撕了一小角要喂老太太。
厉奶奶避了一下，不吃糖衣炮弹了，一定要个说法。
这可关乎厉氏的命脉，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糊弄过去的。
厉云霄大概也是明白了这一点，便坐正了些。
他直视了老太太的眼睛，忽然点头。
“可能我在外面得罪人了吧，不过这就是个意外。”
他刻意往自己身上揽，不然要知道和苏糖有关，老太太得担心出病来。
厉奶奶将信将疑，当场一句。
“有怀疑的人？既然有怀疑的对象，怎么还能叫意外？”
“本来能避让开的，最近有点累分心了。”
厉云霄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张口就是自己的错。
他说完，厉奶奶又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除了额头上一道不明显的伤疤，看着倒是完好无损。
良久，她才叹了口气。
“你啊，总是这样，给你配司机是干嘛用的？”
“最近都会让司机来开，您就放心吧。”
厉云霄一副服气受教的模样，频频点头。
见老太太终于松了点劲儿，孜孜不倦地又提了一句。
“既然都没事了，咱们吃饭吧？”
“我哪儿吃得下去啊。”
厉奶奶皱着沟壑纵深的眉心，还是有点担心。
敢对厉家人下手，铁定不是什么善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