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被发配辽东，卞元亨已经在那里度过了二十个春秋。每过几年，朱元璋就会派人来问询他的意见。
出于骄傲，他每次都会将使者臭骂一顿。如果不是知道他有经天纬地之才，朱元璋早就将他杀了。
眼下，朱元璋忽然想起这位旧人，派人押送他前往京城。正好想当面羞辱对方的卞元亨欣然同意。
可经过周林的劝说，他变得有些含糊。
朱元璋再不好也是推翻前朝统治的英雄。大明虽然还存在许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可比前元要强上不知多少倍。
即使是张士诚夺取天下，也未必能比朱元璋干得好。
见卞元亨沉默不语，周林轻声问道：“卞帅难道不想回去看看那株牡丹吗？”
听到牡丹二字，卞元亨忍不住老泪纵横。
周林没有出言安慰，只是继续说道：“据我所知，那株牡丹仍在翘首以待，盼着您能回归故里。”
等老夫的何止那株牡丹？
卞元亨的肩头耸动，内心如同刀割。
片刻之后，卞元亨擦掉眼泪道：“多谢郎君。老夫愿意在陛下的面前低头！”
人是需要台阶的。
周林恰到好处地给了卞元亨一个借口。
“为卞帅贺！”
周林举起酒杯高喊一声。
方博瞬间会意，举杯附和道：“恭喜卞帅看破迷障！”
哥俩当众封死卞元亨的退路，生怕他再生悔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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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元亨哈哈一笑道：“两个小鬼头！大丈夫生在天地之间，岂可食言？”
突如其来的喜讯让押送他的两名锦衣校尉大喜若狂。从进入衙门开始，哥俩就成了卞元亨的常随。
如今卞公有意归顺朝廷，他们终于有机会脱离苦海，甚至还能因此升个一官半职！
“多谢宣武将军，多谢镇抚大人！”
激动之下，两名校尉跪在地上磕头不断。
周林乐呵呵地扶起二人，继续跟众人聊天喝酒。
没喝几杯，院墙上出现一个黑影。
“木头，客人马上就到。你就不怕喝酒误事？”
熟悉的声音传来，周林迅速看向墙头。
“是你？”
卞元亨明显认识来人，下意识地抓起一只酒杯。
“自己人！”
怕卞元亨报出舅父的名号，周林赶紧解释。
“你认识他？”
卞元亨警惕地看着周林。
既然已经决意向朝廷低头，他就不想再沾上大汉的余孽。
周林点点头道：“不用担心，他跟您一样只想颐享天年。如果不是为了我，他也不会现身。”
“你是他的晚辈？”
卞元亨恍然大悟。
“看破不说破！”
因为了解卞元亨的性格，周林没有刻意隐瞒。
正在二人私下沟通之时，方博认出墙上之人，连忙抱拳道：“老英雄可是当初报信之人？”
“正是老夫。”墙上的丁普贤呵呵一笑道：“张定边马上就到。你们赶紧醒醒酒吧”
“全员戒备！”
听到张定边的名字，周林像被人扎了屁股般一跃而起。
刹那间，所有锦衣校尉纷纷抄起弓箭和绣春刀。
“弓弩手上墙！其他人守住四门！”
关键时刻，卞元亨恢复往日的风采，沉着地指挥起众人。
“听卞帅的！”
知道卞元亨的指挥才能远高于自己，周林果断交出指挥权。
一阵忙乱之后，一半锦衣卫爬上房顶和院墙。
等周林再次寻找舅父时，发现他已经悄然离去……
没过多久，身穿白袍的白莲教徒蜂拥而至。火光之中，张定边的秃头显得格外明亮。
“卞元亨，本座来救你了！”
刚到院外，张定边纵声大呼。
两名辽东的校尉闻言一愣，举刀就要冲向卞元亨。
“退下！”
周林狠狠瞪了他们一眼，扭头大喊道：“张太尉，咱们又见面了！”
“周林？”
张定边闻言一惊，循声望了过来。
周林急忙开口道：“张定边，你是不是有点高看自己了？如果不是你，陈理怎么会落入明军之手？你要真忠于旧主，应该去高丽陪他，而不是在大明境内搞什么歪门邪道！”
一针见血的话语气得张定边险些从马上摔下去。
稳定一下心神，张定边大声呵斥道：“正因为大明不得人心，老夫才能不断招收白莲弟子。等天下烽烟再起，老夫自然会请太子还朝！”
“不要脸！”
周林冷笑一声道：“大明再不好，也不会骗百姓的钱财。尔等却是坑蒙拐骗无恶不作。若是陈友谅知道你的恶行，恐怕也会从棺材中翻身坐起！”
闻听此言，张定边咬牙切齿地说道：“老夫不想跟你多言。老夫只想问卞帅一句，是不是铁了心地要归顺大明？”
“不错！老夫确有此意！”
卞元亨斩钉截铁地给出答案。
张定边点了点头道：“在潮白河畔，老夫中过一次疑兵之计。眼下，老夫才不信此地有什么千军万马。如果有，你们的身边就不会只有一群锦衣校尉！”
说完，他猛地向前挥手，带着白莲教徒发起进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