洹羽稍稍向后踉跄了两步，很快便稳住了身形，再抬头时却见宁时已经盘腿坐在一旁，阖目凝神，心无旁骛地运功调养起来。
那张本就清冷的面容也因为中毒的缘故，更多了几分苍白。
夜寒露重，他薄薄的唇上仿佛附上了一层淡淡的霜雪，让清隽的面容显得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似曾相识的疏离感惹得洹羽心里一阵惆怅，仿佛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最初，他就那么冷冷在一旁，看着她受伤痊愈，由着她自生自灭。
不对，不是这样的。
这一世，他屡次以身犯险，救她于危难，他不是曾经那个冷冰冰的宁三殿下了。
他们曾袒露真心，却始终许不下诺言。
只因乱世人命若草芥，谁也不敢保证能与谁共白头。
“再见。”洹羽在心里默默对宁时道了别，努力摒弃心中软弱的念头，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握紧手中的骨铃，然后转身，再无犹豫地走入黑暗中。
她这一走得坚定果决，背后的人望着她的背影，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洹羽很快便与银翎他们汇合，她见洹徵一直昏昏沉沉地靠着银翎，想要帮忙去搀扶洹徵，却被银翎坚定拒绝了。
洹羽觉得此刻阿姐看上去柔弱得仿佛一掰即折的柳条，可银翎却不以为然，并且谨记着宁时的叮嘱，让洹羽时刻保持离洹徵一丈远的距离。
银翎这性子也是一根筋的倔，洹羽拗不过她，只好退而求其次，提议先休息会，由她来守夜。
银翎早已累得不行，将洹徵安置好后，很快便沉沉睡去了。
翌日清早，天边还未见青光，银翎就醒了，她似乎是从噩梦中醒过来的，眼眶里还闪着泪花，看到洹羽在一旁，立刻扑到她怀里。
“做噩梦了？没事，梦都是反的。”洹羽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柔声安慰道。
银翎在她怀里闷闷的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缓了一会儿，她从洹羽怀里抬起头来，扯出一个没心没肺的标志性笑容，道：
“嗯。羽姐姐说得对，梦都是反的。而且...都会过去的。”
说着她擦去眼角的泪，起身去扶靠在另一根树干边的洹徵。
洹徵倚靠着银翎，一直处于半迷糊的状态，时而清醒和银翎说几句话，时而望着虚空发呆。
银翎始终不让洹羽与洹徵有直接的接触，她搂着洹徵，与洹羽保持一段距离，道：
“走吧，我带你们入蜀。”
毕竟是自小生长在这里，在她熟门熟路地带领下，进入蜀国的路程走得还算顺利，很快便入了蜀境。
之后穿过一片绿洲，洹羽能明显感到风里夹杂着砂砾，混合着泥土的腥气，这是沙漠的味道。
这个味道她又怎么会忘记呢！
上一世，她的生命如同鱼川城里漫天飞舞的黄沙，漂泊无依，随风而逝。
这一世，她终于又踏上了这片土地，命运又将会如何？
洹羽在心里虔诚地祈祷了一番后，便继续埋头赶路。
这几日蜀国天气晴好干燥，风一吹便起了沙，常人在沙漠里本就辨不清东南西北，在这种恶劣的条件下更是如睁眼瞎一般。
而银翎碍于要和洹羽保持一定距离，便将骨铃系在她的手腕上，以防她走丢。
在沙漠里约莫走了大概一个时辰，洹羽已经被风沙呛得快要睁不开眼。
“羽姐姐，快看前面，鱼川城就快到了，今日的风沙确实大了些，再坚持一下。”
听到银翎的声音，洹羽眯着眼使劲向远方望去，朦朦胧胧觉着前方似乎出现了一个威严耸立的城门。
想必这便是崇墉百雉的鱼川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