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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迟来的叛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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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多少次在梦中静坐以待旦,相爱、相恨,或诉诸荒诞,而不远处就是冬天虚构的大海,壁立千仞。而身边,一梦之隔,是一座城市的死亡。

    ——

    老舍文章里曾写到北中国的冬天,里面这样形容这个沿海省份的省会城市——“可是,在北中国的冬天,而能有温晴的天气,真得算个宝地。”

    但显然,Q市并没有这样的权利。到了岁暮天寒的时候,下了雪,还是冷。

    江晚支着胳膊撑在阳台上的铁艺栏杆上,探出头去。十指此时已然僵冷泛红,但她丝毫没有松开手的意思。阳台外面是铅灰色的天与和苍白氤氲的海雾,细雪落入氤氲的海雾中间,间或露出一点墨蓝色的底——那是偶然波荡的海面。她娇气得很,跟人要靠海的大屋子,可惜时候不对,任何准备都白费功夫。她还是没见过海。江晚有些遗憾。

    遗憾嘛。她心里的遗憾多了去了,左不过又添一笔,没什么大不了的。

    江晚此时看起来极度平静。似乎一晚上过去,燕女士在她心里留下的痕迹已经彻底消磨了。难过、失落、怨恨,或者是遗憾,那点千回百转的情绪一下子烟消云散。还不如痛经所带来的烦躁感,一觉醒来还在蠢蠢欲动。

    她压抑着,没什么表情。

    其实只是这三四年的事。也是个冬天。

    是在……心理咨询大楼第三层的一间禁闭室里。

    15岁或者16岁的江晚被关进去反思己过。具体犯了什么错她有些记不清了。也许按一般人的观点来看根本算不上过错,也许确实是错。不过那种地方,自有一套成型的法则,两道铁门隔开楼梯与走廊,将这里分隔成一个独立的社会。在那里,有些人迅速的适应了环境,开始熟练的联络、发展、结盟,然后互相攻击、举报。门的两边各摆着一把椅子,那是守门人的位置。两人一组,每隔几个小时换一次班。具体时间江晚不清楚。为了避免有人趁机逃跑,他们尽量不使用规律的时间安排。

    这都是江晚后来推断出来的。

    在那个时候,江晚只是面无表情地朝着惨白的墙壁,一次又一次地复习着那些破碎的记忆残片,近乎本能地强迫自己记住。即使当时她已经丧失了绝大多数的逻辑思考能力,整个人混混沌沌。春天、夏天、秋天然后是冬天,就这样时间过去了,也说不上是一年还是两年过去了。

    那个冬天不太一样,似乎是格外的冷。天黑的时候,她忽然就开始疼。这是件好事,疼痛使她清醒。挨打也疼,但还是不一样。挨打归挨打,哭是不被允许的。当一群人挨打的时候,最初屋子里会呈现出一种压抑着的群情激愤。后来就不会了,他们开始被要求服用一些抗抑郁症和焦虑症的药物,用来控制情绪。

    哦。还有药物点滴。打的点滴里,药液滴滴答答的从输液管里流下来,流进静脉,流进血液,那种缓慢的闷响,似乎是敲在血管壁一样。时间就此停滞。一切都是黏腻的。

    那个地方全称叫做青少年性格矫治中心,紧邻国道,限速60,道路两旁种着江晚叫不出名字的常青树木。无数的车流经过这里走向四面八方。无数次的经过。只是经过。

    细雪零星地下,落在她眉间发上,融化后再冷凝,在她睫毛上缀了一层雪珠,头发湿漉漉软塌塌地垂下来,也轻轻结了一层霜,她应当是在外面站了很久。这座城市患上了渐冻症。

    身后,阳台与室内相隔的玻璃门被人敲响。

    江晚闻声回头,在这一瞬间吹了一点风,但这一次她的头发没有被风吹乱,只是平静而温柔地垂下来,沾点凉。

    张新杰推开门说:“进来吃早饭。”随后他冷冷清清的眼神就落在了她依旧扶着栏杆的左手上,“既然下定了决心要重回联盟,就从保护手指开始。药物治疗本就对你的部分神经造成了一定损伤,如果手关节受损。客观上,你就必须去读书了。”

    江晚松开手,顺势将背靠在栏杆上,看着张新杰轻轻地说:“当时不是说好的嘛,让我先试试,就算桑榆晚不行,不是还有江流宛转呢?我要是改行打牧师,你可不许藏私哦?”

    “如果你喜欢石不转,那就等我退役,那时你的书也该读完了。”张新杰边说,边递了一杯热奶茶过来。这是给昨天惊闻噩耗的江晚准备的,甜食至少会使人心情愉快,但显然她看起来并没有很伤心难过。不过用在此时给她暖手也再合适不过。

    江晚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诚然她已经习惯了被迫放弃或不在意一些爱好,但张新杰手里的奶茶还是让她觉得惊喜。即使他并没有放弃继续那个最合理的建议。

    “我才不,霸图的队服丑兮兮的。”嫌弃和霸图有关的一切,几乎是她出于灵魂的某种本能,看着手里的奶茶她又觉得心虚,又补了一句:“你穿着还是挺顺眼的。”

    看在奶茶的份上。绝对的。

    “真不知道你跟队长哪里来的过节。”张新杰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可能我不喜欢他太强势吧,好像什么都得听他的,真不舒服。”江晚想,如果第一年的时候,她知道霸图夺冠这件事,说不准就心一横从A栋2层13号打开窗户跳下去,摔个半残也没什么。提早结束这痛苦的一段故事,到今天她没准看韩文清能顺眼点。全然忽略了张新杰也是霸图的一员。

    “你不一样,我喜欢你管着我。”江晚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欠你的。”

    她轻轻地垂下头。将心里的情绪仔细的掩藏起来。

    他在她眼里从来就不是什么霸图严谨冷淡的副队,联盟首屈一指的战术大师。她所认识的张新杰,是夜雨滂沱中唯一罩在她头顶的那把伞,被她无意识中一把砸碎,最后被悄无声息密封妥当的玻璃碎片,几次三番查阅资料反复修订过的计划清单。没有月亮的晚上,他就是月亮。

    张新杰也说不清这是不是少女迟来的叛逆,但总归她的神情里有一种理所当然的骄矜,理所当然的赋予他这样的特权。

    可张新杰并不觉得江晚欠他什么,那就像是她的神态一样理所应当。虽然细数起来她确实欠他一大笔债务。

    此时他更多的是忧心。

    她说她母亲是个体面人,不肯欠人债务的。她又何尝不是?从前江晚能坦然接受他的好意,未尝没有燕女士在世,至少在经济上,她还有些底气的缘故。此时那道与世隔绝的围墙似乎又要重建起来了。

    燕女士的突然病重让她觉得恐惧,生命是如此的脆弱不堪。她不怕死,却害怕死时满心的雄图野望没有实现。她一口气咬牙挺到今天,就为了向她母亲证明,她是对的,燕女士错了。她要不见燕女士任何一面,却要时时出现在燕女士生活里,她要让燕女士后悔。设想她今天就死去了呢?作为一个极普通的女孩子,静悄悄的死去。

    “张新杰……&“她忽然抬起头看着他,用一种温温柔柔的语气说。&“如果有一天我也死了,就请你将我的骨灰洒进大海吧。”

    “一个人躺在坟墓里太冷了。我不要和陌生人做邻居,那样没有安全感。倒不如……顺着洋流慨然而去,你要是看见大海,那也是看见我一样了。”

    说到这里,她忽然笑了。“我知道你在Q市,日日都看得到海。请你原谅我的私心吧,我不过是要你永远记得我,记得……我还欠着你钱呐。不过你也不算亏……据说海葬能拿政府给的补贴,我不要啦,随你怎么花去。”

    从第一句话起,张新杰就一直紧绷着,时刻注意着江晚的状况。唯恐她突然情绪失控。这太危险了。听言,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度正常。一切正常。才说道:&“你的提议一点都不合理,经统计,女性的平均寿命要高于男性,我还比你大一点。我们一定是要正常死亡的,那么——就大概率是我先了。&“

    又是列一些冷冰冰的数据!没有情绪的张新杰江晚见过很多次,但今天只觉得没来由的烦躁:&“那么,我现在单方面宣布,这项统计一点都不合理。一定是我先,这样你才能记得我,赖账不还,还总是故意打乱你的计划。万一你先死了,我在你眼里不过是一个欠债没还的小丫头,说不准就有人来问我讨债,我可怎么拿的出来呢。为了长长久久的欠下去,海葬的钱就当是我贿赂你了。不许比我先死。&“

    和张新杰在她身上倾注的心血比起来,那点补贴实在不值什么,她其实是在无理取闹欺负人。

    但她永远信任他,信任到放心交托后事。从那年夏天,无月的夜晚,大雨倾盆而下。张新杰在街角,捡到了一只冷得瑟瑟发抖的猫。他不是天上雪,他是人间月。

    对于张新杰而言,那是一场令他永生难忘的突发事件。

    那么就请让我将这故事一点一点说给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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