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冲才勉强看清帽下阴影里的那张脸，呃，一半掩在面巾下，只露出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来。姑娘眼神带劲儿，神气十足，给人极强势的感觉。
卫冲一笑，有点痞坏，“这买东西，不都是愿意出价的人得嘛！姑娘你囊中羞涩，就别逞强了。赶紧回家，外面危险得很。”
他一边说着，一边暗自打量女孩周围是否有保护者。
现在极热的夜里，人们出门比极寒时更谨慎。
但看了半晌，并不见有人出来维护小姑娘，他心下不由一紧：这丫头小小一只，居然敢一个人跑到这满是男人、鱼龙混杂的集市。
老板道，“哎呀，姑娘，咱们卖土货也讲究个缘份。这刀今儿是跟你没缘分，就让给这位小哥哥吧！”
说着，他已经把刀插回鞘中，那鞘柄也镶玉嵌宝，十分漂亮，妥妥的装饰刀一把，锋都没开的那种。
卫冲想着，回头可以送给家里的小家伙，做四岁生日礼物。
接过刀，道了谢，就要走人。
谁知他刚转身，就被侧后方的力量撞到，手中的刀一下就被人扒走了，看清人时是一个身形十分瘦小的小少年，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步行奇快，飞也似地钻进人群中。
“哎，我的刀！”
老板大叫，“小伙子，快追啊！”
卫冲从来没碰到抢东西的，愣了一下才追上去。
同行大哥看到少年一跑，急着大叫，也跟了上去，才知道被抢。
小少年在人群中来去自若，上天下地的窜，显是非常熟悉这集市。
卫冲追得辛苦，好几次差点儿就失去方向了，多脱了他被神水养出来的灵敏听力和眼力，很快又捕捉到小少年的身影，追了上去。
最后，他在一个小巷中将人堵住。
“小孩儿，你家有大人吗？要是知道你干这种事儿，肯定会打烂你的屁股啊！”
小少年面目漆黑，像是上了特殊的锅底色，只有眼睛和大牙是白的。
卫冲上前夺刀，小少年迅速躲开。卫冲出手拦截，小少年几次躲不过，突然抱住卫冲的手臂就咬。
“哎哎，你松嘴！”卫冲疼得哇哇大叫，引来了同行大叔。
大叔抱住少年，手一捏少年的后脖颈子，少年疼得不得不松开了嘴。
卫冲一把将刀抢回，看了看没少什么，问，“这种小扒手，你们一般怎么处理？”
大叔迅速在少年身上摸索，就掏出了一个钱包，一只智能手机，还有一块糖，不知道哪些是他自己的，哪些是他今天扒窃获得的战利品。
“这些东西，全部没收，当成咱们的跑步消耗损失费！”
卫冲：这处理，够粗暴的啊！
“放你xxpp的狗臭屁，把东西还我，还我，快还我！你们这些不要脸的xxoopp……唔！”
少年又急又气，眼睛都闪出水花子了，挣扎起来跟小狼崽似地又狠又猛。
拎他出来时，有个看摊大叔帮忙求情，“他家大人不在了，家里还有个小的。你们把东西收了，吃的就留给他们吧！”
见状，卫冲和大叔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些天的默契都不言而喻，就把扒手少年给放了。糖还给了他，钱包和手机收走了，少年气得双眼通红。
卫冲借口打发走大叔，单独问少年，“你知不知道，这下面的市场怎么进？如果你有门路，我拿物资跟你换。”
说着他拿出了一块奶酪，少年的眼睛立即亮得出奇，却更警惕地问。
“你不怕我骗了你，送你进黑猪市场？”
卫冲心下微凛，道，“我现在住严家。要是我出了事儿，你和你家的小妹妹，估计也跑不掉，毕竟大家都认识，不是吗？”
少年脸色皱了皱，问，“你为什么要去黑市？如果只是为见世面，我劝你最好别去。”
卫冲暗忖：难道我脸晒得还不够黑，一眼又被他看出我是个在家养尊处优的少爷哥儿了！
他道，“我听说黑市的东西更好，我们要修新屋子，我想给小妹打个好点的书桌，买盏好灯，若是有太阳台充电板就更好了。鼓励她好好学习，以后考上好大学。”
闻言，少年露出了震惊的神色，又转瞬黯寂一片。
“还，还能上学吗？”
卫冲道，“当然能。我们福城的学校一直有开，偶时的确会停一下，但等危机过去，都会恢复上课。怎么，你们坝城的娃都不用上学？”
少年垂下头，没有答这话，只道，“要去黑市，跟我走，少废话！”
卫冲回头叫上了同行大哥，大哥神色肃然，道，“小冲，黑市里乱得很，咱们顶多在里面待半小时就必须出来。懂么？”
“嗯，我就看看。”
两人跟着小少年，他介绍自己小名叫“阿古”。
阿古带着两人到了一个满脸老太太的门前，说了几句话，都是当地俚语，像是暗号。
大叔说，“他们说的是他们那一族的俚语。咱们这里混了两三个族，都有自己的族语。”
卫冲暗忖：这江湖的水真深啊！
进了那扇朽木般的老树门，门内守着几个抽烟的男人，摊手就要入场费，即是物资。还是按人头算的，一人一块饼干，或者米面粮油各半斤或一斤。
“真够黑的！”卫冲喃喃。
没想到一只手拍过来，抽向他脑门子，他下意识一闪就躲开了。
这把打人的给怔住了。
卫冲冷冷看过去，“收这么多入门费，还要抽客人，你们是啥规矩！”
那人要喝，就被阿古拦住了，他们叽叽咕咕说些不清不楚的当地话。
同行大哥只听懂一小半，“小古说我们是来买灯的普通客户，住在严家。”
那打手神色变了下，态度似乎一下变得客气不少，打了帘子就让两人进去了。
屋里就是个地下屋入口，入口里飘出浓浓的消杀药水味儿，倒是让人感觉出几分市场主的谨慎来。
进入地下道后，走了大概十多米的下行通道，一下来到了一个防空洞般的大地下屋，大的，左右两边都是摊位，叫卖的东西五花八门，的确比起地面上的集市要丰富，地道多了。
“啊，真有西瓜啊！”
“小伙子，一个瓜，一桶油，或十斤米，都成。咱这可是农科院里生产的特供瓜，不是寻常人能吃的。现在只要一桶油，哦，三升的油都能换，不是五升的哈！价格好谈嘛，先别走啊！”
除了西瓜，还有人卖药的，说是什么藏药，绿草团子，黑树皮子，不识货的人真的不敢下手。
还有卖牛羊奶的，现场挤奶，有人竟然就趁热喝了。
除了这些日常，还有些小帐蓬里独立个一两女人的，还有的帐蓬就在靠墙壁的角落里摇曳，那里的声音时断时续，在人声熙嚷的市场里，倒也不突兀。只是周围的人，不时会露出古怪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