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宇果然没让人失望。”
云念声音低低地说了句，吃着眼前的绿豆冰，嘴角扬起几分笑来。
“也好，这些都不用我们来出手。”
说着，她侧头看向身边的顾洛允。
发现这家伙最近也不在她面前藏着掖着了，这般能力，着实让云念惊叹。
“我们？谁说我要出手？”
顾洛允淡淡说了句。
云念耸了耸肩，打了个哈欠，“不是吗？当初那个更奴呢？”
施宇的许多东西还是他们提供的帮助呢。
虽然只是点拨，但他是在顾乐然身边这么多年的人，只需要知道方向，很快就能搜集到证据。
顾洛允提供的很多东西都是云念完全不知道的，这些难道不是更奴告诉他的吗？
“死了。”
顾洛允云淡风轻地说了句。
恰好一阵风吹过，带着绿豆水的香甜。
“你为何要找他？他只是个打更的，难不成还欺负过你不成？”
她本是随口一问，没想着顾洛允会回答。
谁知道对方竟然真回答了。
“他是打更的，所以知道的事情会更多，比如奚颜宫那晚的大火。”
云念浑身一个激灵。
她猛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盯着他。
“你是说……”
多余的话她已经无需再说了。
顾洛允表情依旧是淡淡的，他往后靠了靠，闭上眼睛，露出一张完美的侧脸来，只脸上紧绷的肌肉出卖了他此时的情绪。
云念张了张唇，“那晚，你在做什么？”
她声音晦涩。
男人清浅的声音再次传来，“我恰好在外面，看上去好像真的是她在寻死一样。”
好像？
“那你回来的时候……”
“回来的时候大火已经熄灭，她成了一具焦尸，对了，我给她摘的花还没来得及送给她呢。”
他声音很轻很轻，已经许久没和人说过这样的话了。
哦，不，他从未与人说起过。
除了每年生辰时，他会到奚颜宫与她说上几句话，告诉她那花还没给她。
云念心口说不出来的难受。
像是被人捂着口鼻一样，一时无法喘气。
她怔怔地看着那张侧脸，想着当时的顾洛允该有多痛苦。
他应该很想知道吧，到底是母亲抛弃了他，还是母亲被人害死。
可无论哪种，他终归在那晚失去了她。
“顾洛允……”
“嗯？”
“若是找到了仇人，想报仇的话，算上我一份。”
云念郑重地说了句。
顾洛允搁在身上的手动了动，他掀开眼皮，侧头看了她一眼。
女孩一脸真诚，那双眼睛里流光溢彩，璨若星辰。
他忽然发笑，“好。”
也没了旁的言语能说，他下意识就点头答应下来。
从顾洛允那里回去时，云念正好遇到长公主一家从街上经过。
顾乐然带着两个女儿，身上穿着的是平常百姓的衣服，手臂上只搭了个包袱，她如今要去大相国寺过青灯戒律的生活。
她已经不是公主了。
只是个平民百姓。
但皇上说她身上罪孽太重，让她终生与古佛相伴。
这对顾乐然来说可能是惩罚，但云念却觉得，顾家人终归是顾家人，皇上这是在变相保护她呢。
他的长公主若是就此到了民间，怕是早晚要被人搞死。
他要她活着。
在整个庆国最好的寺庙，度过余生。
“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毒妇！你还我女儿来！”
人群骚动！突然冲出一个妇人，手上的鸡蛋直接打在顾乐然脸上！
她冷冷掀开眼皮，想大声呵斥，却忽然一脸慌张，意识到自己早已经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她的两个女儿瑟瑟发抖地躲在她身后，一副还要人保护的样子。
那妇人起了个头。
另外一个拄着拐棍的男人也冲了出来，拿了把菜叶就扔了过去。
“这些年，我到处找我家姑娘，都是你！你这黑心肝的烂人！活该你生不出孩子，活该你被驸马抛弃！”
那男人声音沉痛，黝黑的脸上已经泪流满面。
之后，陆陆续续有人冲了过来。
“我女儿……我女儿多好的一个孩子，她就要嫁人了！她满心欢喜，她只是出去买个花灯的功夫，就被你们给害了！你怎么还活着？你怎么能活着啊！”
那两鬓斑白的老妇人冲过来，抓着她的衣服一个巴掌就打了过去。
“娘！放肆！”
施梦羽突然推了一把！
她挡在顾乐然跟前，手指着地上的妇人盛气凌人！
“我娘是庆国嫡长公主！是皇家血脉，也是你等能够随意侮辱的！？还不快给我滚开！”
只见她浑身发抖，面色苍白，挡在顾乐然面前的时候，不知道的人或许还会感叹一句母慈子孝。
在这里却只会激起更大的民愤！
是啊！
她顾乐然的女儿就是高高在上的金枝玉叶，他们的女儿就要在花一样的年纪遭受那种非人对待，变成一滩血水！
她顾乐然若真要生孩子，为什么不融化了自己女儿！
“如今她们已经是平民，你们怕什么！”
不知是谁说了句，那些还被吓唬住的百姓蜂拥而上。
“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毒妇！”
“给我女儿偿命来！”
“你也有今日？你怎么这么狠毒的心肠？你就活该被千刀万剐！”
“……”
场面一度闹得很大。
直到府衙的人到了现场，这时候顾乐然倒在地上已经昏死过去，施梦羽满身的伤，施蓝依哇哇大哭吓得瑟瑟发抖抱着自己的脑袋。
人群中百姓散开，却人人脸上都是义愤填膺的表情。
周大人想说什么。
但对上那一张张悲痛的脸，对上那一双双绝望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都吞了回去。
他何尝不知道顾乐然的罪行罄竹难书，何尝不知道她罪该万死！？
“好了，大家伙儿都回去吧。”
最后周大人一个人都没抓，上奏的折子中只说他们也不知道是谁打的，百姓们人人相护，担心事态严重引起骚乱，所以让大家伙儿都回去了。
顾轩知颇为头疼。
他本是存了一丝侥幸心理，却没想到让皇室的风评遭受到巨大的打击。
对百姓的态度，他只有愧疚，更是不想再追究。
那不可一世的长公主，终归是离开了京城所有人的视线，成了全京城最为臭名昭著的存在。
云念和顾洛允完美隐藏在背后，以为无人知晓，却不知道全部落入另外一个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