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垣端着酒杯的手一抖。
殷大人最厌恶别人赞他美貌，便是旁人盯着他的脸多瞧几眼，说不定都会被挖了眼睛。
“夫人果然幽默，先尝尝下官和下官娘子亲手所种的菜吧，绝对吃了想吃第二次。”
齐垣颇有些得意地为云昭介绍着。
“亲自种的？”
云昭略有惊讶，这齐府修缮得富丽堂皇，齐垣倒是真不像能亲自种菜的人。
“没想到齐大人还会种菜。”
“要是上战场，下官不说以一挡百，以一当十是没问题的，但这种菜下官确实一窍不通，都是我娘子教我的。”
齐垣叹了口气，满面愁容地继续道：
“如今兖州到处可见灾民，岭南城更是尸殍遍地，能筹集的粮食都筹集了，我这做父母官的实在是没办法了。”
“要不是军粮不能动，我都恨不得连军粮一起送去。”
说着，八尺壮汉竟抹起了眼泪。
殷岁晏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收起了脸上漂亮的笑容，冷声道：
“既如此，齐大人该联合兖州官员，一同给陛下上奏言明实情，而不是每次只和陛下说灾情已经逐渐控制住了。”
“若不是二皇子亲自上奏，陛下甚至整个皇城的人都以为，修好了被毁的河堤就万事大吉了。”
灾后重建，和灾民后续的安置问题，至今无人提及。
言罢，屋内一改刚刚的和谐气氛，瞬间落针可闻。
齐垣被殷岁晏盯得背后发凉，勉强抬起头，解释道：
“长孙丞相的祖地就在兖州，这兖州的官员半数都是长孙一族的人，下官这节度使做的也是憋屈。”
这些官员背靠长孙於。
长孙於若是想将灾情情况压下来，定然是没人敢上报到乾元帝面前的。
等灾情无法控制，激起民怨时，再一举捅到乾元帝面前，二皇子费力不讨好是小，还得背个办事不利的罪名。
云昭心里越发担心云行简的处境。
齐垣继续说道：“好在二皇子是个手腕厉害的，前几日就向我借人手替百姓重建房屋，我正打算明日派人过去呢。”
殷岁晏依旧沉默。
他转动着手腕上的佛珠，眸光晦暗不明，他不开口屋中便没人敢再开口。
“我今日来，不是听齐大人说这些的。”
“督主......”齐垣对殷岁晏的恐怖程度有所了解，强行挤出来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下官定以督主大人马首是瞻。”
殷岁晏缓缓勾起唇角：
“齐大人这话可就陷我于不忠了，我也是给陛下办事而已，既然明日要给二皇子送去人手，那便将她一并带上。”
齐垣一愣，随即就明白了这个“她”是云昭。
“岭南此时灾民遍地，夫人......”他突然停住，假模假式的给了自己巴掌，“下官多嘴了，定会将夫人安全送到。”
云昭反驳的话卡在喉咙里，此时却说不出口了。
也明白殷岁晏带她来此，就是想让她，和齐垣从兵营调去岭南城的士兵一同前往。
心里不禁升起一阵感激。
“多谢督主，多谢齐大人，这饭也吃完了，就不打扰二位谈论公事了。”
齐垣忙看向冯馨道：“娘子先送这位夫......姑娘去休息吧。”
冯馨脸上带着柔柔的微笑，带着云昭离开饭桌。
她为云昭准备的房间宽敞精致，连床也软软的睡下三个人也不成问题。
“夫人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
云昭解释道：“我不是他夫人，我姓云。”
冯馨颇有些意外地看向她。
难道这殷大人养了很多女人？
这么俊的姑娘愿意跟他，竟然连个名分都不给，着实有些过分吗。
“我瞧着你比我小很多，那我就唤你云妹妹吧，你一路风尘仆仆也没带换洗的衣服，我去给你找几件新的衣裙，云妹妹莫要嫌弃。”
云昭感受到她的善意，笑了笑：
“那就麻烦冯姐姐了，还请冯姐姐替我找一件轻便就好，明日我还需骑马。”
“好。”冯馨转头，像讲什么隐秘般说：“我......做过几身男袍，要不我给你一套过来？”
云昭失笑，原来她也不是表面看起来这么柔弱。
“那就再好不过了。”
冯馨走前又塞给了她一个香囊，绣工并不精致，但味道极其好闻：“这是我自己做的，安神的，里面的草药都是我自己种的。”
“冯姐姐对草药也有研究？”云昭问道。
冯馨点头道：“我家世代从医，我爹是太医，耳濡目染就懂些，可惜我和我哥哥都没有从医，倒是断在我们这一辈。”
“云妹妹你先好好休息吧，明日我再来看你。”
“好。”
云昭目送她离开，便退了外袍躺在了床上。
将短刀塞到枕下，扯着被子向床内滚了一圈，整个人都窝在最里面的角落。
陌生的环境让她一直处于浅眠，所以房门被推开的瞬间，她就醒了过来。
她在黑暗中摸上枕下的短刀。
感受到外侧微微塌陷的床榻，她猛地翻身而起，将那人压在身下，短刀抵在他的颈间。
“谁？”
“谁！”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云昭握刀的手一下僵住。
身下的人隐隐散发着酒气，嘴唇微红，月光下，眸子里淬着星星点点的光亮，美得不真切。
炙热的呼吸拂过耳边，沉重且紊乱的呼吸，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要是话本子里的妖精长成这样，就是仙人也会甘愿跌下神坛吧。
“督主......”
她分神间，刀锋下已经渗出了丝丝血迹。
“知道是我，还不把刀拿开。”
殷岁晏的声音彻底让她回过神来，立马收了刀。
短刀刚从颈间移开，殷岁晏一手揽住她，带着她翻了个身，眼睛紧紧地盯进云昭的眸中：
“为什么在我床上？”
“有没有可能......这是我的床。”
云昭扯着他的衣领，想坐起来，却又被按了回去。
殷岁晏没必要爬自己的床。
她一下就反应过来，怕是齐垣误会了她和殷岁晏的关系，所以将两个人安排在同一间房了。
“督主，要不你先起来，孤男寡女，这个姿势很容易让人误会。”
云昭脸上没有一丝的害羞无措，倒是殷岁晏眼神晦暗不明，只觉得再不放手，怀里的人就要亲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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