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说着话，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谢太后的反应，微勾的唇角似笑非笑。
谢太后听到这话，只觉得一颗心像是被什么狠狠刺痛一般，痛得她根本说不出话来。
然而，坐在旁边不远处的周皇后却是突然接过话头：“臣妾记得，那孩子似乎叫灼华，确实是很特别的名字。
想来，是取自‘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不过也是难怪，长公主好不容易才得了一个女儿，自然是千娇万宠，恨不得给她最好的。
只可惜……哎。说起来，当初臣妾一看见那孩子就觉得喜欢，那孩子当真是生得玉雪可爱，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
臣妾当时就在想，这孩子若是长大，定然倾国倾城，天下无双。只恨不得立刻拉着长公主定下娃娃亲，将她聘给煜儿，哪里想到……”
周皇后说到这里，又是一声无奈叹息，一脸伤感的样子：“终究是我们跟那孩子没有缘分，当年陛下就说，那孩子一看就是个小仙童。
想来是某位仙子调皮下界玩闹，结果被其他仙人发现，便将她接回天上了吧。当初她没了的时候，煜儿还哭了好久，很是舍不得呢。”
她说完又是好一阵叹气，似乎十分遗憾。
却不想，就在她满脸惋惜的时候，竟突然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周皇后听着那熟悉的笑声，当即脸色一变，眼神冷厉地朝那人看去：“丽贵妃这是何意？
云仙郡主幼年夭折，乃是太后和长公主的锥心之痛，便是太皇太后也心痛不已，你竟还能笑出来！
丽贵妃也是做了母亲的人，便是做不到感同身受，也不该在这种时候发笑。此事若是传出去，倒显得你不慈了。”
丽贵妃妆容艳丽，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周皇后，毫不客气地说道：“皇后可是误会臣妾了，臣妾并非是在笑那个可怜的孩子，只是觉得皇后说得不对。”
这话实在打脸，周皇后瞬间便铁青了脸色。
她本就厌恶这个妖妖娆娆，只会妖媚惑主，以色侍人的丽贵妃，哪里想到，这女人竟敢如此放肆！
当着太皇太后和谢太后的面，也敢给她难堪！
明明她才是皇后！
周皇后不悦地问：“丽贵妃觉得本宫哪里不对？”
丽贵妃笑了笑，仍旧毫不客气地说道：“皇后刚才说，那孩子是仙人下界，臣妾觉得不对。
仙人岂会轻易下界？更何况，下界岂能儿戏？倘若当真是仙人下界，那便只能是下界历劫，或是辅佐明主。
可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她都不该早早夭折。所以臣妾才说，皇后说错了。那孩子并非什么仙人下界，被发现后回了天上。
她只是福气太薄，没有这个福分罢了。若是即便侥幸托生到了长公主的肚子里，却也是个早夭的命！”
这话一出，谢太后的脸色更加惨白，犹如纸糊一般。
太皇太后看着她那凄惨的模样，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得意，随即满意地瞥了丽贵妃一眼。
丽贵妃接收到她的目光，心中顿时大喜。
她果然赌对了！
太皇太后分明不喜谢太后，更不喜长公主，对于长公主那个早夭的女儿，更是恨屋及乌！
周皇后倒是会抢机会拍马屁，可惜实在不会说话，居然说那个顾灼华是什么小仙童，仙人下界。
把她捧得也太高了！
以为太皇太后会喜欢听么？
不过是个没有福气的小丫头罢了，长得再好看又如何？早化成一堆枯骨了。
丽贵妃心中得意，周皇后却是恨得牙痒。
她并没有注意到太皇太后的眼神，因为她此刻已是恨极了丽贵妃，根本注意不到其他。
周皇后寒声质问：“陛下当年可是金口玉言，夸那孩子是小仙童，还特地封她为云仙郡主。丽贵妃这么说，莫非是对陛下不满，觉得陛下看错了？”
丽贵妃见她如此咄咄逼人，不禁心中冷笑，口中说道：“陛下一向圣明，又岂会看错？陛下不过是一番慈爱之心，怜惜那孩子罢了。
哪里想到那孩子竟是如此福薄，才封了她云仙郡主，她便生了怪病，身子越来越弱，竟是还未到三岁生辰便夭折了。
臣妾不过实事求是，说出实情罢了，又何错之有呢？”
说到最后，她不客气地反问了一句。
周皇后气得脸色冰冷，忍不住说道：“今日是陛下万寿，丽贵妃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不合适吧？”
然而她才说完，就听见太皇太后不悦地说道：“够了，你们一个是皇后，一个是贵妃，闹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周皇后心头一凛，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有些不顾场合，竟忘了太皇太后还看着，就这么惹了太皇太后生气。
都怪丽贵妃这个贱人！
这贱人一定是故意的！
周皇后目光怨毒地看向丽贵妃，却见对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嘲讽和挑衅！
周皇后气得当真恨不得撕了那张妖妖娆娆的脸！
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
今天这个亏，她记住了！
等她的煜儿登上皇位，她一定不会放过这贱人！
太皇太后却是懒得理惠周皇后和丽贵妃之间的龃龉，她看着谢太后，见她面色惨然，不禁问道：“太后没事吧？哀家看你的脸色不太好，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谢太后默默咽下口中的腥甜，一脸怅然地说道：“只是想起了那个孩子。”
太皇太后便又叹息道：“哎，哀家也想她得紧。那么好的孩子，说没就没了，实在太可惜了。
她若是还活着，今年已是十六，该说亲了。哀家原还想着，等她以后出嫁，一定要给她准备丰厚的嫁妆，可惜她却……
哎，哀家还是第一次想送嫁妆却送不出去。每每想到那个孩子，哀家都觉得心如刀割。”
她说到这里，话锋突然一转，“哀家知道你心里很不痛快，不过今日乃是陛下万寿，你实在不该如此。
虽说陛下不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可他一向待你至效，从未有过丝毫不敬和怠慢之处。
今日陛下万寿，你即便心里不痛快，也该为陛下着想。摆出这副模样，让那些朝臣见了，岂不是陷陛下于不义？”
“娘娘教训得是，臣妾知错了。”谢太后努力挤出笑脸，“今日陛下万寿，臣妾其实也为陛下高兴。”
她心里痛得厉害，只觉得浑身越来越冷，仿佛坠入了无尽深渊。
随着刚才那一口血，她的生机已经开始不断流逝，也不知还剩下多少时日。
她怕是看不到这些人的报应了。
谢太后心中苦笑，想到长公主和谢家，更是心如刀割。
她怕是再也护不住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