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道之色一展无遗，忽然，男声传来。
“赤瘸子，你真是越活越回去。”
众人抬头，望向声音的方向，看到了一张甚是诡异的脸。
细眉薄唇，鬓边落下两缕白发，脸上白得发灰，全身上下散发的是一种古老破败的气息。
可偏偏是那张嘴唇，像是抹了鲜血一般，红得可怕。
他身着白袍，手里把玩着一块发旧的虎符道：“身为昊天七道主，竟迁怒一个小辈，真是不觉害臊。”
赤舜不轻不重地嗤了一声，讥讽道：“仇玄虎，许久不见，修为没见长进多少，嘴皮子功夫倒厉害多了。”
瞧着这两人一来一回的说着，长老们知晓了是何方神圣，皆是交头接耳起来，整个大殿热闹非常。
赤发红眸的是赤舜道主，白袍虎符的是仇虎天尊。
赤舜道主：昊天仙宫有七大道峰，他便是其中赤炎峰的主人，早在千年之前就突破至大乘境，一身火法出神入化。
仇虎天尊：白虹仙宫五大尊者之一，是白虹仙宫杀气最重之人，亦是大乘境。
昊天仙宫与白虹仙宫在万仙会上常年霸榜第一第二，当然，昊天仙宫一直是榜首，白虹仙宫则是万年老二。
赤舜一直藏在朱雀身后，仇虎也一直是白虎的依仗。
两方人谋划数年，皆是为了吞并上清宫。
待褚灵清楚地听完他们的议论声，沉封的记忆潮水终于扑上岸来，涌现出关于这两人的记忆。
好家伙，原来是两个小卡拉米。
在她还是玄尊时，赤舜不过只是昊天仙宫的一个天骄弟子，曾不知死活的上门挑战她，结果便是被打断双腿，像狗一般的爬了出去。
褚灵遗憾地摇摇头，这赤舜，过了这么些许年，腿竟还是没治好。
而这仇虎，曾放任家族之人在人间练邪功，肆意虐杀平民，她知道后，带着黑袍众剿灭了仇虎的家族。
事后他前来报仇，他本有八块虎符，却被褚灵生生碎了七块虎符，若不是白虹仙宫宫主来救，他便要命丧黄泉，从那日后，便听闻其改名，改为仇玄虎，立下誓言，说此生不杀玄尊不罢休。
这仇看来也是报不了咯。
这事情想来滑稽可笑，褚灵不由地摇头，曾被被自己两巴掌打废的虾兵蟹将，如今都已经是大乘境仙人了。
与她甚觉无奈不同的是，吴方此刻内心涌出一阵又一阵绝望之意，他死死瞪着大殿中的二人，不由自主地捏紧手中的无量镜。
他从未想过，朱雀和白虎背后站的居然是这两人。
本以为他们找的是某个凡俗大宗如逍遥宗、玄鸣宗之类的宗主来帮忙，谁曾想居然是这北幽第一宫与第二宫的顶尖力量，难道老天真的要亡上清宫么。
难道世间之事就如朱雀所说，哪怕他想的再缜密，再周全，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计谋都黯然失色。
这二位今日敢来，不单单是两个大乘境仙人，反而是代表他们背后站着的两座仙宫。
昊天仙宫和白虹仙宫就好像两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强如三千年前的无面教，强如神鬼皆惧的黑袍众，强如那个只手撼动修仙界的玄尊，在这两座大山的镇压下，不也是如泡影一般覆灭了，再没掀起任何波澜。
他一个寿元将尽，肉身枯败的大乘境又能做些什么呢，他这么多年的准备像是笑话。
太绝望了......
吴方握镜的指骨，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倒不如就让这朱雀或白虎如愿得到宫主之位，至少在世人眼里，上清宫还是上清宫之人在掌管，可眼前这赤炎仇虎二人一旦出手，不管是谁赢了，传出去后，上清宫都将名存实亡，彻底沦为这两宫的附庸。
他双目悲伤，脸上褶子处的沟壑中竟渐渐露出那下世的光景。
褚灵见状，拍了拍他肩膀轻声道：“吴方长老这是，怕了?”
他回以苦笑，“上清子，这次，我们怕是行到穷途了。”
“穷途？”褚灵如柳叶刀一般的眉头一挑，挑破了吴方心中的阴霾，挑出了朗朗乾坤。
“吴方，你还活着，你的双脚还能动，你还能继续往前走，怎么就是穷途了呢？”
她看着眼前绝望的老人，不禁恍惚，仿佛又回到了成立无面教时的场景，黑袍众们也曾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教主，我们没有希望了。”
“教主，我们走不下去了。”
“教主，我们行到穷途了。”
彼时此刻，绝望的教徒，绝望的老人，两者的面容与身影交叠，融为一体，她也像是回到了三千年前。
当时的她对于这种言论，都只会付之一笑，再用轻蔑而又狂妄的话语回答他们。
所以她出口了，亦如三千年前那般。
“即便你若真走到了穷途。”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放肆的笑，眼眸中跃出两分神光。
“无所谓，我会出手。”
吴方微怔，
他握镜的手慢慢松开，松手并不是因为他放弃抵抗了，而是因为他不再试图在这里寻找勇气。
他眼中终于聚起焦，认真地看了她一眼。
半响后，他笑了，笑的如同个稚童一般。
是啊，他还没有行到穷途，褚灵还在，她是那撞过来的意外，遁出的一，是最后的可能，是他唯一的希望。
他重重地行了一礼，笑道：“多谢上清子提点，是我着相了。”
他想明白了，就算没有褚灵，他也还未死，自己多年的筹备，未尝不能与这二人一战，就算是死，也要撕下他们身上的一块肉，要他们知晓，我上清宁可战死，也不愿屈居人下！
随着身上的重压卸下，他如枯叶般破败的身躯居然渐渐散发出生机，他望向殿中气焰滔天的二人，体内大乘境的灵力在狂涌，好似回光返照了一般，满头白发再逐渐变黑。
吴方脸上的悲喜交替的神色被朱雀尽收眼底，他有些疑惑，但也并不多想，只是率先开口附和道。
“我觉得赤舜道主所言极是，既然宫主不在这怨果之灵也没了用处，我看代理宫主之位还是重新商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