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春归无觅处，人间四月芳菲尽。
京都城中，朝堂内外，原本都在为推迟到五月的省试春闱而忙碌。
两位公主册封的旨意毫无征兆的颁布，原也算不得奇怪，毕竟两位公主都已经到婚配年纪，在春闱前册封，大约也是要在新科进士中为公主挑选驸马。
这都有情可原，但是随着册封公主的旨意一同下达的，还有一道封王的旨意，封的是年仅五岁的十皇子。
仁宗女儿一堆，儿子就这一个，即便年少封王也不奇怪，可十皇子的封号却十分有趣。
安闲王。
旨意一下，朝廷内外哗然。
唯一的儿子得这么一个封号，倒与先帝封最小的儿子“逍遥王”有异曲同工之处，可是先帝册封贺天钧时，是立好太子的。
现在太子之位空悬，仁宗却给唯一的儿子封了一个听起来就是富贵闲人的封号，这其中深意不免让人几多思量。
然而思量还没思量个所以然来，仁宗又一道旨意，要求一向闲闲无事做的逍遥王贺天钧侍立参决。
侍立参决又是叫人费心思量的词，字面意思就是站在皇帝边上参与皇帝的决定。
这……这……这……
君臣百姓还没消化掉这个讯息，贺天钧已经拿着圣旨跑到宫中去跟仁宗吵架。
今时不同往日，宫人对贺天钧的态度十分微妙，恭敬中夹杂着掩饰不住的讨好。
贺天钧还没忘规矩，认认真真的行过礼，才开口道：“皇兄，这是何意？”
“自你出生起，父皇就不住口的夸你聪明，怎么连这么简单的字都不认识了？”仁宗神色憔悴，却还是含着笑道。
“皇兄，这不是玩笑。”贺天钧皱眉望着龙椅之上的仁宗。
“君无戏言，谁跟你开玩笑。”仁宗也在望着这个自小并不怎么亲近的弟弟，他们相差的年岁太大，几乎没什么交集。
当年父皇传位他时，反复要他厚待这个弟弟，他遵守承诺封地、赏赐全是最好的，而贺天钧也本本分分做着逍遥王爷，从来没有表现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你这就像开玩笑。”贺天钧抖着手里的圣旨，“父皇赐我封号逍遥，就是要我自由自在，你这不是逼我做不孝子吗？”
仁宗闻言居然很认真的思考了片刻，然后点头附和，“这倒也是。”
贺天钧虽不知仁宗发什么疯，但见他听劝，心中不由暗喜，“既是如此……”
“既是如此就撤掉你的逍遥二字，改封晋王。”
贺天钧的话被打断，他一时反应不过来怔怔望着仁宗，“皇兄，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们中洲国的历史上唯一的一位晋王，便是太祖皇帝的亲弟弟，后来太祖皇帝龙驭宾天便把皇位传给了这位晋王。
“小十被太医诊断，患有先天的心疾，恐怕活不过成年。”这个消息仁宗早就听过数遍，今日亲自讲出来还是锥心刺骨般难过。
“皇兄，臣弟识得不少风尘异人，可以……”
仁宗摆摆手，直接了当的问他，“你识得能帮人换心的异人吗？”
贺天钧傻了，他认识的是异人，不是妖人，换心这种事他只在志怪小说里看到过。
“这不就是了。”仁宗笑道：“别人听到这事，高兴都来不及，只你推三阻四，即便是为宽我心也够了。”
谁为宽你心呀，贺天钧委屈，他是根本不想坐这位置。
“皇兄三思，臣弟无能，担不起这重任。”
“贺家的男丁目前也就只剩朕、你和小十三个人了。”仁宗叹气，“不是朕想选你，而是根本没得选，只能选你。”
贺天钧觉得仁宗对他这个唯一人选不够尊重，但无论如何他还是要挣扎一下，“皇兄或许你不知道，臣弟对景世子的未婚妻一见钟情，因为挖不动墙角也不得不死心，如果你给了我拥有无上权利的机会，臣弟可不敢保证会不会做什么荒唐事。”
他把自己爱而不得的糗事都抖出来，希望仁宗能高抬贵手放他一马，他可不想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听一堆糟老头子吵架。
“呵，太祖陛下给景家留了一条打龙鞭，打的就是昏君，这么多年从未用过，想来都快生锈了，你去试试也好。”仁宗云淡风轻的抛出重磅消息。
“还有这事？”贺天钧梗住了，原来景家非凡的地位是太祖皇帝亲许的，他老人家是有多恨自家儿孙，才能想到这么个丧心病狂的主意？
腹诽完祖宗，他愈加坚决道：“那我就更不能坐那个位子了。皇兄，你是不知道景烁那混小子有多小心眼，以他那脾气等他拿到那条打龙鞭，一天能过来打我三回。”
“唔，这……”仁宗沉思了片刻展眉笑道：“这不还挺有意思。”
挺有意思？贺天钧要疯了，他从不知道他的这位大哥这么风趣。
“阿钧。”仁宗轻声唤他，“要不趁我还活着，你生个儿子过继给我，这样的话我也算后继有人。”
这倒是个好办法，只是……
“生孩子哪有这么容易。”这么多年他想娶的姑娘前后也不过两人而已。
“阿钧，你也不小了，阿沅也走了那么多年，也该放下了。”仁宗长叹道。
阿沅，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贺天钧有一瞬的恍惚，仿佛又想起那一天……那一天……
他甩甩头，甩掉心中升起的各种复杂的情绪，“我早忘了她了。”说完才惊觉自己这般脱口而出的否认，像是心虚一般，又补充道：“刚不是和皇兄你说了，臣弟现在瞧上了景世子的未婚妻。”
“瞧上也没事，并不耽误你和别人生孩子。”仁宗没有拆穿他，只是顺着他道：“记得要快，我的身子可撑不了多久了。”
“皇兄，你这话说的像个渣男。”贺天钧满脸黑线。
仁宗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皱着眉头道：“难道市井里谣传的某个王爷喜欢头牌男伶的事是真的。”
贺天钧气到挠头，他非要拆了朱聿择那财迷的骨头煮汤，“皇兄，你居然会看那乱七八糟的话本子。”
做皇帝很没意思的，看个话本子咋啦？
仁宗老脸一红，“你要是不知道娶谁，不如让你皇嫂给你办个选妃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