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楚皇在宫中设宴，款待朝中的百官，以及在昨日奋义出手的江湖人士。
楚国擅长武道，看待修士有独特的视角，对他们来说，修仙者也只是另一类江湖人，没那么超然。
紫玄天众人沾了方侯的光，都被邀请过去。
邹川本来无意参与这种俗事，准备拒绝，却不曾想请人的名帖里还特意点到了他。
细细回想，应该是楚匀秋的手笔。
这位皇女早就展露出拉拢自己的意图，毕竟邹川名声在外，光是为人所知的天分就极为不凡，只需稍加培养，就能成为一股势力的顶梁柱。
可惜落花有心，流水无意。
邹川对做她的入幕之宾没有半点想法，但盛情难却，又听说宴会上会有仙人出现展示讲解仙道，颇感兴趣，便答应参加宴会。
国之大宴规模何其惊人，光是美食瓜果就让人眼花缭乱，不少东西紫玄天众人压根就不认识，只能抱着探究的态度咽到口中。
但宴会上的形形色色仍旧无法引起邹川的兴趣，他只是冷静的坐在一旁啜饮茶水，看着场内的欢愉时，目光下意识的带上俯视。
恍惚间，邹川发觉自己无法融入这种氛围。
他与场中的所有人，甚至包括高台上的皇帝，都有本质上的区别——
他已经长生久视，无需凡人一般谋求短暂人生的精彩。
俗世种种欲求，皆是求长生不得下的癫狂姿态，他已经谋得长生，此时再看便觉得有些丑陋。
心境虽然没有完全超然，但也是出尘已久。
有些孤独，但连孤独感也很淡。
毕竟这方天地还有许多精彩之处，仙人远非他的终点。
只有站在山巅上的人才有资格说孤独，邹川自认为离那一天还远。
“但如果真的有一天，我无敌于天下，再也没有什么能威胁到我的性命，那时我的心境会因此受挫吗？”
恍惚时，邹川面前出现一幅模糊的远景，在高天之巅，他脚踩浩如烟海的枯骨，独自俯首尘寰。
没有任何人能靠近，他就这么独自守望无尽的岁月，前途看不到尽头。
心脏因此猛地一窒，仿佛呼吸都因此变得凝固。
邹川轻哼一声，粉碎面前的幻境。
想这些没必要的事情做什么，差点因此走火入魔。
在他走到山巅之前，世间还有无数景色，而这山巅有没有终点，实际上还未可知。
倒是刚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尝试侵入自己的脑海，像是传说中的天魔，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这世间若真的能穷尽，我也会主动去寻找更高更远的境界，怎么可能会抱守枯骨，孤身瞭望？”
“什么魔物幻境，只要我坚信本心无敌，挡我者死，都是虚妄而已！”
随着他逐条捋清思绪，心头的窒息感也烟消云散，脑内沉甸甸的压力如遇到天敌，豁然消失。
下一刻，邹川心神澄澈，念头通达。
“我修为晋升的太快，系统大包大揽，让我缺少一些沉淀，成仙后也没有刻意的清理，再加上心法强化念头，差点酿成大祸。”
“当年我刚穿越的时候，师傅长安真人就教我说，修行路上要时刻除去弊病，防止积少成多，我因为有系统辅助，倒是忽视了这点。”
“呵呵，不过有了这次教训，也算是因祸得福，往日我没有注意到的魔念都被破开，心湖流畅如初，以后在修行时会方便不少。”
“没想到区区一场俗宴，竟然也能让我顿悟。”
邹川露出浅笑，心情因此明朗不少，恰在此时，一道不怎么友好的声音响起。
“哟，这不是我们赫赫有名的邹川，邹大天才吗？”
“怎么你们紫玄天的方侯都能弑仙了，你却半分功绩没有哇？”
来人一身奢华的紫衣，神情因嫉妒而扭曲。
邹川还没有反应，方侯就站了起来。
“荣柏，楚皇设宴的大喜日子，你也要跑出来添堵，莫非是对陛下有什么不满？”
“赶紧滚出我的视线，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荣柏冷哼一声，并不在乎对方的指控。
“方侯，不要以为你取巧杀了一个被囚禁几十年的仙人元神，就真觉得自己是神仙了！”
“我可听说那死在你手上的女仙，是端福洞天的巧仙姑，当年兵解后失踪，没想到落到赵国手里，他们如今怎么看你还不好说呢。”
“你仔细看看，我昨日不过了奋力杀掉几个贼人，就被七皇子殿下看中，不仅准我再入内库，而且还引荐我给今日来讲道的仙人。”
“而你呢，除了陛下那些无关痛痒的赏赐，有人敢在这个节骨眼拉拢你吗？”
方侯被说得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反驳。
而荣柏见状，也自以为得势，又转头看向邹川。
“这位邹师弟，你的表现就太不堪了，贼人袭击都城，你竟然一点表现都没有，不过也难怪，毕竟你年幼，还只是个小顽童，经不起挫折。”
“不过人贵有自知之明，希望今日之后，青云榜能重新排序，让某些人离开不属于他的位置。”
话音落下，方侯神色古怪，忽然抬起头。
这荣柏竟然还在为青云榜上的排名斤斤计较，终究是落到下乘。
若是让他知道邹川早已成仙，对青云榜压根就没放在眼里，不知会是什么反应。
会比自己当年输给余洛阳时难受吗？
应该是会的，毕竟那时荣柏会发现，他们与邹道主根本就不是一种生物，鲤鱼和真龙都自称龙种，但没人会将两者放到一起比较。
井底之蛙，见到青天时怕是会道心破裂。
方侯还在想着，人群中就出现一阵骚动。
“请碧落上人就坐！”
有掐着公鸭嗓子的太监大喊一声，人群瞬间哗然。
“没想到，今天来讲道的竟然是观潮洞天的碧落上人！”
只见一位精壮的老者走入大殿，无数人崇敬的围过去，荣柏见状也不再炫耀，冲过去加入簇拥的人堆。
方侯倒是站在原地，没有一睹仙人真容的打算。
不就是仙人嘛，我旁边的邹道主就是，除了帅点也没有别的特别之处。
然而邹川一只手放下茶水，心头有些吃惊。
“怎么会是他？”
元神扫过去，不出所料，这位碧落上人正是拜入自己门下的王泉。
“我不是派他去查仙法失窃的事情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