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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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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仙客栈,柳三娘将主楼顶层打造成了自己的独属空间,茶室、书屋、花房一应俱全,甚至为了消遣时光,还特意空出了一张房间,里面只摆了三张麻将桌,除了茶水供应,其余什么都没有,用女掌柜的原话讲,最简单的才能拥有最热闹的。

    北面书屋,门牌上挂着“听雨轩”三个字。

    南宫有雪深出一根白皙手指,沿着书架的边沿划过,每一个书架上都摆着从天南海北收集而来的各色书文,上到天文地理、下到奇闻异事,应有尽有。环顾四周,少说也有上千本之多。

    南宫有雪故意使坏,时不时会竖起手指落到书架边框上,指甲与平整木板的相遇,听起来就不那么美好了。

    柳三娘叹口气,放下一本刚刚得手的古籍,嗔骂道:“你这小妮子,几十岁的人了,还是一脑门子的歪心思,就不能消停会儿?”

    南宫有雪闻言一笑,不由分说地跟她挤到一张摇椅上,用脑袋亲昵的蹭着对方的胳膊,语气娇嗔道,“人家好不容易专程来看你,你这个做姐姐的,这么长时间没见了,只知道看这些酸人腐人写的破书,都不好好看看你这天下第一美的好妹妹!”

    柳三娘无奈地叹口气,将一颗剥好的柑橘塞到她嘴里,用手指挑着她的下巴,笑盈盈地道:“妹妹是妹妹,但这美不美好不好的,却是要另说的—”

    南宫有雪拨开她的手指,不乐意道:“那你可得好好说说—”

    “比如,”柳三娘抬了抬下巴,眯眼笑道,“你口口声声说多么地想我这个姐姐,那为什么人明明到了陌玉镇,不说先来看我,偏偏披星戴月的跑到深山老林里去,看鬼去吗?”

    南宫有雪讪笑着放开对方的胳膊,顺着话音打岔:“就是看鬼去啊,真的好大一只鬼呢。”

    “可不是,”柳三娘竟是直接戳破道,“听说那只鬼的幽冥刀,都快把迷魂谷劈成两半了呢。”

    南宫有雪乐了,若有所思道:“姐姐既然什么都知道了,那还来问我做甚?”

    “我就是怕啊,”柳三娘伸手点了一下她的眉心,语气疼惜道,“怕你的人回来了,心还在一个别字上悬着呢。”

    有了些许岁月磨砺和积累的人,最不怕的,是一个别字,最怕的,可能也是一个别字。

    别人,别云间,别来无恙,是在问候别人,也是在问候自己。

    南宫有雪那张见着柳三娘之后,好不容易有了笑容的小脸,听完这句话后,蓦然间便多了几分茫然。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柳三娘的语音似有一种温暖的魔力,缓缓流淌在听雨轩内,“常思一二,不想八九,事事如意。”

    南宫有雪茫然的目光渐渐清晰,点头道:“这话听着很有道理,是这些书里面写的?”

    柳三娘没有回答她,轻笑道:“不然,你以为这二十年,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两人无声对视着,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的时光…

    “这二十年里,我从来不认为他真的死了,”南宫有雪站在窗前,望着碧蓝如洗的苍穹,声音微苦,“我固执的寻找了二十年,就是为了证明这件事。直到那天夜里,我找到了那个叫金羽的孩子。”

    听到金羽的名字,柳三娘也坐直了身子,有些意外。

    “我的好姐姐,你这回可真是灯下黑了,”南宫有雪若有所思地笑道,“那孩子身上的古怪,我现在回想起来,可能远不止是那人的传人这么简单。”

    柳三娘拍了拍她略显瘦削的肩膀,微笑道:“我看到这个孩子的时候,就是觉得他可怜,无依无靠的,可是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他带回客栈里吗?”

    柳三娘叹了口气,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似你我这种,见过云端之上至大风景的人而言,早就不会对一个陌生人,哪怕是个苦命的孩子,轻易动恻隐之念了。”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突然还下起了大雨,”柳三娘怅然道,“大街上所有人都在慌乱的奔跑躲雨,唯独那孩子,他当时望着漫天的雨丝,眼神平静的就像…就像极北寒地的万年沉冰!”

    “跟当面那个人的眼神,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能够想象,我当时心里是多么地震惊吗?”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渊源,只知道这或许是我们之间的缘分,所以把他带回了洛仙客栈。”

    “每个人,都是这世间唯一的存在,”柳三娘说到最后声音听起来竟是有些幽远,“从他降临到这个世界上,就属于这个世界了。”

    “无关前世,唯有今生。”

    “无关前世,唯有今生?”南宫有雪小声重复着这句话,不觉间泪流满面,“真的是这样吗?”她看着柳三娘,无助的问。

    ……

    迷魂谷,西北云端。

    黄有道和谷凌风相对而坐。

    这两人是南疆修行界的大人物,成名多年,皆位列宗门供奉之职,且在宗门说话很有份量。

    二人中间摆着一张黑白残棋,执黑子的黄有道也不知道是第几次用手去搓自己那张百年苦脸了,他思忖良久,仍心有不甘的抬头问道:“谷老头,要不…你再让我一子?”

    啪嗒—

    相貌清瘦的谷凌风扔了手中的白子,怒斥道:“黄老怪,你数数老子让了你几颗子了?要点儿脸成不?”

    黄有道抬起一张苦脸,一脸讪笑道:“这不雪丫头在旁边看着了么—”

    在两人棋盘的另一侧,一把通体雪白的长剑静悬当空。

    正是那把名闻天下的赤霄!

    赤霄剑与赤灵剑齐名天下,同样是一等一的顶级杀器,同样孕育出了剑灵!

    赤霄在此,即如剑主亲临。

    “这会儿倒要起脸来了,”谷凌风索性将所有棋子都扔回了棋盒,笑骂道,“你在雪丫头那里什么时候有过脸了?”

    黄有道闻言又是一阵的唉声叹气,低头看了眼云下的风景,撇撇嘴,略显无趣,只是抬脸时输棋的苦相已然尽去,变成了满目的讨好之色。他看着那把静悬当空的长剑,一脸慈爱的问道:“雪丫头,二十年未见,破境没有?”

    提到这个话题,谷凌风也饶有兴致的看向赤霄剑。

    关于南宫有雪是否破镜入谪仙,自打她重返南疆的那一刻起,南疆仙门上上下下的议论猜测,早就喧嚣尘上了—

    二十年前,南宫有雪就有机会破镜入谪仙,但在最后关头,她却毅然决然的选择放弃!二十年后,经过二十年的岁月打磨,种种迹象表明,她的剑道已经不止更上一层楼那么简单,按照常理推测,没有理由不破境。

    可这南宫有雪,偏偏就是一个不喜欢按常理出牌之人!

    黄有道和谷凌风身为宗门供奉,有代替宗门巡视南疆各处之责,但此次二人前来火云观监察四座道观共启灵脉一事,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因为南宫有雪落剑迷魂谷一事,早就通过风书云笺传回了宗门,这二人便想借此机会守株待兔,结果人没等到,等来了赤霄剑。

    ……

    “各位观主,诸位同道,我们开始吧。”

    谢道石与另三位观主对视一眼,几人当先而行,无分先后,各自踏入了迷魂谷。

    谷中原先布置的那道硕龙阵,已被鬼王骨风的南疆十鬼破去,故而众人几乎没有遭受到任何阻拦,便来到了那座半人高的无字碑前。

    谢道石眯着眼睛打量了几番石碑,瞳孔深处幽芒闪动,看着不知在打什么主意,其实是在寻找金羽那晚趁乱潜入此地后布置的小手段。他寻思着,这块石碑是灵脉的唯一入口,那小子若真想瞒天过海,唯有在这块石碑上做手脚。

    可谢道石看来看去,不由疑心大盛,金羽的修为境界尚在第一重初雪境,而自己已经是第三重养意境巅峰,为何却始终寻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雷火观观主雷轰是个直性子,藏不住话,见谢道石神色有些阴晴不定,便忍不住低声询问道:“谢兄弟,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没有没有,”谢道石恍然回神道,“可能是隐伤未愈,有些走神了。”

    金台观观主梁十方在旁嗤笑道:“老雷你也真是多嘴,谢观主英雄了得,年纪轻轻就敢独身挑战鬼王骨风,自是有自己的一番打算。”

    雷轰瞪了梁十方一眼,警告他少废话。

    抚云观观主柳清风皱了皱眉头,些许不悦道:“诸位,正事要紧,就不要再另生枝节了!”

    他对梁十方做了个请的姿势,沉声道:“梁观主,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梁十方这才正了脸色,稍稍整了整衣襟,小心翼翼的自怀中取出了那枚白色灵匙。

    而随着灵匙现世,在场众人几乎同时心神一震,那是灵匙与石碑之间相互吸引,所引发的天地感应。

    梁十方右手握着灵匙,一步步来到石碑近前,仔细探寻了半天,果然在石碑的顶端,发现了一个类似钥匙的孔洞。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下巴上的山羊胡,在群雄的集体注视之下,神情紧张的将灵匙轻轻插了插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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